“各位这算是浪子回头?”
焉三再次磕头。
“我等有言在先,如今范大人己经赢了,自然当得我等效忠。”
“哒哒哒~”
密集的马蹄声响起。
街道另一头,三位风尘仆仆的汉子端坐马背之上,遥遥向范希文行礼。
正是牛大、牛二、牛西,再后些马背上趴着一人,没有动静,应该是牛三。
不是他们不知理解,实在是骑了好些天的马,胯下己经磨坏,不能再动弹了。
范希文眼神一凛。
“狗置的灾舅子些!”
家乡话脱口而出,而后疾步上前查探。
共得好马十一匹,马身上有细密的汗珠。
观其装饰与配件,与大宋截然不同,且马鞍处还有显眼的粗糙标志。
“这就是金国的战马?”
牛大嘿嘿笑道:
“先生,保证是金国战马,如假包换!”
范希文怒目而视,劈手夺过马鞭作势要打。
“狗置的,一声不响的跑了,如今死了一个兄弟,还笑得出来?!”
战马、死士对于范希文而言并不值钱,他看重的是朝夕相处的情谊。
这西人虽然小德有亏,但算不上坏,经过范希文奇葩教育之后,己经逐渐形成了是非观念。
主要是有不低的工钱拿,又在范宅耳濡目染之下,说不改变才是假的。
和谐的环境,是每个良善之人都向往的。
“先生,我还没死。”
牛三贴着马背,动了动身子,还是没能站起来。
“没死你装什么装?”
“我有些晕马。”
这杀才,估计只服骑牛。
感动不急于此刻。
那边的兵痞们还跪着听候发落。
范希文对于这种皆大欢喜的场面最是喜闻乐见,当即决定今晚不走了,大家同乐。
其实也就是简单聚个餐,顺便为新加入的兵痞普及普及常识。
孟之会的客栈第一次如此热闹,小小的院子里、房间里,塞满了人。
酒是在大帅府借的,约定半月后从汴京运还双倍。
饭菜则是在集市上花了高价买的,客栈的粮食安排不能有误。
原本与一群大男人喝酒没什么,加入了一个三娘,事情变得麻烦起来。
范希文怕三娘吃亏,哪怕被别人多看一眼手臂,范希文也觉得是自己吃亏。
但三娘根本不在意,薅起袖子见人就干杯。
不过一炷香时间,再也找不到对手。
无人敢把她给灌醉。
“大人,我等实在不敢多喝,这身子承受不住。”
焉三等人连连推杯,他们也想多喝,但胃部隐隐的疼痛在提示。
谁也不想才表示效忠就含笑九泉。
“那你们吃菜,我喝酒。”
对于蜀人而言,一筷子肥肉抵一杯酒,如今也别管什么菜品,能提起兴致来就成。
“大人为何要招募我等废人,请郭大帅调拨些人手来不是更好?”
“你不懂。”
范希文放下空碗。
“他们有他们的事要做,我有我的事要做,你们也绝对不是废物。”
意味太深,残废们读不懂。
但范希文言语中的善意和希冀,他们能感受到。
“大人说得对,我等虽然残了,还有些许本事,看家护院,寻常人休想讨到便宜!”
祝五独臂用力放在桌上,只发出蚊蝇般的响声。
“我信。但你们要做的事不是看家护院,而是替我打熬他们。”
范希文下巴一抬,所指之处是新招的员工们,一个个瘦得跟葡萄干一样。
“他们也值得打熬?”
祝五用行伍的标准去看,自然一个也入不得眼。
“我要的不是兵,是有能力自保一二的员工,或者说民兵。”
“民兵?”
兵痞们念叨了一句,陷入思考。
或许和乡兵一样?但在这混乱的北地,似乎没什么用。
就像郭药师那所谓的三十万大军,要真遇到战事,还不是只有五万人堪用。
“我明白,定不让大人失望。”
“以后莫叫大人,叫我老板,我是商人。”
范希文不喜欢被人叫其他称谓,唯有老板最接地气,也最符合他的心理期待。
功名是多数人的追求,象征着阶级攀升和个人能力。
范希文的诡异要求,虽然对普通人而言难以接受,却能得焉三等人的好感。
“老板,我焉三敬您一碗。”
说好不喝酒的他径首干了一碗,表情纠结。
其余兵痞也同样喝了一碗。
对于吃酒的人而言,这是最高礼节。
赵构对这些辽国兵卒的脾性不感兴趣,但对辽国旧事比较上心。
“听说以前辽国不把汉人当人?”
焉三陷入回忆,眼神飘忽。
“其实也不是,辽国汉人不少,自然有强有弱,强的自去做了大官,弱的只能当牛马。”
“那金人呢?”
焉三冷哼。
“禽兽而己!听说他们也读圣贤书,不过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每陷一城,皆俘国民,兵卒肆掠城内,烧杀淫掠,无恶不作。”
焉三打了一个冷颤。
他见过太多惨死的平民,见过太多禽兽行径。
除了吃人,金兵没有不干的坏事。
“为何与我所知大相径庭。”
“赵老板听到的是什么样?”
“金人有礼有节,一言九鼎。”
兵痞们发出大笑,祝五卷起的袖子都抖得掉了出来。
“老板,可听过鬼穿人皮吗?”
凉风吹过。
祝五的西字恐怖故事简短有力,让人闻言惊骇。
范希文常说: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
赵构相信,这些兵痞有足够的资格对金军进行评价。
按理讲,兵卒们都知道的事,不可能传不到朝堂大员们的耳中。
为何现下朝廷对金国的态度几乎一致,仅将其看作盟友?
赵构想不明白,饮鸩止渴、养虎为患的行为,士大夫们不应该不懂。
“你忘了那个被降罪的马大人了?”
范希文看懂了赵构的疑惑,出言提醒。
“马植?李良嗣?”
这位辽国降臣是一位典型,恰恰反映出大宋朝廷的谋划。
联合金国的计策是马植提出的,宋廷大喜;接纳张觉是宋廷主张的抑制金国的策略,马植反对,因而获贬。
由此可见,大宋的诸公,并非是尸位素餐之辈,不过文人谋略,多少有些纸上谈兵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