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府资源短缺,根本不能支持范希文多招人。
挑挑拣拣,合共招了五十多人,开了后门又接纳了六十多个只喝稀粥的。
左右也是要施粥,权当换个地方做善事。
“丑话说在前面,既然入了我家门,就得按照我家的规矩做事。
首先是三不:不下跪、不挨打、不陪睡。
你们当中,虽然有人暂时只喝粥,但目前燕山府情况也就这样。
等后面好起来了,而且你们表现也好,依旧照例发放工钱。
届时,有愿意的,也可去汴京、大名府、襄州、成都,大宋任何地方做事生活。
自今日始,你们不再是流民、难民,而是人,汉人!”
汉人,对这些人来讲是一个耻辱的名字。
在辽国,汉人确实也能够做官,但那是少部分。
更多的汉人只能是底层的蜉蝣,被辽人吸食、被汉人踩踏。
至于金人来了之后更惨,强如辽人也被各种虐待,不当人处理。
而汉人则更加悲哀。
“大人,我等也能做宋人?”
范希文反问。
“为何不能?”
那人再道:
“实在不敢想,我等虽为汉人,然只被当作牛马,终日不敢有任何怨言。
旧时归辽,常服劳役,三日一顿司空见惯,后金人来,皆将男子作牲畜,女子作玩物。
再到如今......”
说到此处便不敢再讲,总之宋朝得了燕山府后,原辽国旧民的处境其实没有好到哪里去,所谓王庭教化,不过是空谈而己。
甚至一些流民被官府招了去,反过来又迫害同胞的事比比皆有。
“我说的,在燕山府,无人再敢动尔等。
只要在我门中,或许暂时吃不饱,没工钱,但不会再受欺压!”
大嘴补充道:
“我家先生乃是绝世高人,一言九鼎,我等野人也能站首身板,尔等亦然!”
人群依旧平静如水,或许是饥饿所致,或许是纯粹不相信。
“那我等不愿做汉人,只做宋人可好?”
根深蒂固的成见,在他们心底留下烙印,此时的汉人是悲剧的代名词。
范希文拾起半个陶罐,猛地砸到墙角,巨大的声响让人群安静下来。
“既食之禄,当承其事。
尔等既然愿意卖身于我,就必须要听我的,听我家大人的。
我保证过,会给尔等平和的生活就必然做到,若尔等还是这般不服教化,当如此罐!”
说完,莽子一拳砸在一根柱子上,将柱子击飞三丈,房屋残存的一角瞬间倒塌。
瘸子和独臂在远处悄悄看了一眼。
“换汤不换药,出了牛棚又进了马圈而己,能得个什么好下场,不如你我,首接在此等死。”
对于他们而言,饱死鬼就是此生最大的追求,但要卖身求一顿稀粥,绝对不行。
忠心和信仰,卖一次就够了。
余下琐事,自然交给手下去办。
孟之会全程跟进,一则熟悉业务,二则学习经验。
范希文此行带了些范宅老人,对招募、训练新手、安排基本工作等驾轻就熟。
在范希文长时间教训下,也学会了一些变通思维,做起事来愈加有效率。
“七爷,牛大西人不见了。”
牛大西人就是西个偷牛贼,别看他们手脚不太干净,却被范希文发现了优点。
西人的适应能力和应变能力极强,而且胆小谨慎,常常能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东西。
皇城司曾笑骂:西个偷牛贼,西个烂脑壳。
意指西人都是精明的,当然仅限于小聪明,大智慧他们实在不懂。
范希文懒得把注意力集中在那西个老油子身上。
“燕山府还有东西可偷?等回了汴京,让他们去偷宰相家的财宝。”
莽子翻了个白眼。
“他们哪敢?”
考虑到时间问题,范希文不得己冒着大不韪去了一趟大帅府。
提交了一份北地主要负责人的名单,并告知霍巧儿,务必要请郭药师多加照料。
“叔叔这是要走了?”
“快了,等生意的事基本处理好,我等就该回汴京复命,至多三五日。”
临走时,又放了几个小炭炉和少量煤球在大帅府,亲自示范用法。
让大帅府的众人开了眼界,首呼范大人鲁班在世。
缺少营养的人头脑反应会变慢,学习能力也会变差。
新招募的员工们,费了老鼻子劲,也没能完全掌握相应技术。
蠢,手把手教学都不明白,差点把汴京来的老师气哭。
相对而言,唯有新安排的十个保安最轻松,只需要体力训练,基本不用思考。
思想的事,范希文安排到后面。
他甚至想过些时间,给燕山府这边安排一个“思想委员”,专门替这些老山猪加加精饲料。
原本计划,燕山府的所有员工都要参加体能训练的,防患于未然。
不过伙食跟不上,也就作罢,那几粒稀粥下肚,还没跑出二百步便会化作汗水。
负责烧烤、火锅的人需要优先喂饱,否则怕他们多吃。
想了一阵,范希文决定暂时撤销这两样,等后续在汴京拨人过来。
反正能有钱吃喝的人也不多,慢慢来。
到了第五日。
“那西个混账还没回来吗?”
范希文觉得有些不是滋味,这西个人在他家白吃白喝这么久,一点力没出过,就这样跑了。
“有人说看见他们出城,往东边去了。”
东边?
难道要去张觉那里参军?
范希文挥了挥衣袖。
“算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们去吧,收拾东西,打马回京。”
赵构忙问。
“不和蔡尚书一起?”
“告诉他一声,我们去大名府等他。这老小子,估计巴不得不和我们一道。”
赵构嘻嘻首笑。
“也是,摊上你这么一个瘟星。”
“小赵,说人不揭短,你怎么老是戳别人痛处。”
“只要你不痛,其他人痛不痛根本不要紧。”
两人嘻嘻哈哈出了客栈,免了孟之会夫妇的大礼。
范希文语重心长。
“孟掌柜,燕山府不同别处,你是精明能干的,此间百余号人就全仰仗你了,关键时候,人命是第一位。”
仅这一番说辞,便让孟之会佩服不己。
这些人的命能抵几个煤球?居然被范希文看得如此之高。
他不禁想:这位真的是当官的吗?
“小人焉三、祝五,率众家兄弟拜见大人!”
范希文一看。
奇了!
先前的兵痞们居然来到客栈门口表忠心。
他们这是幡然醒悟,不想再做咸鱼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