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时节的老街,蝉鸣刚起,槐树下的石桌上就摆满了棋盘。周明轩带着省队的少年们集训,红黑棋子碰撞的脆响混着孩子们的笑闹声,在巷子里漫开,像串流动的音符。
“这步‘马’跳得太急!”少年教练的声音带着底气,周明轩如今己是省队的主力教练,却总爱在训练时搬张小马扎,像林默当年那样蹲在棋盘旁,“林太爷爷说,马要藏锋,就像稻子,越越低头。”
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噘着嘴,把红“马”挪回原位:“可是对手的‘车’都快杀到家门口了!”
“别急,看这儿。”周明轩拿起黑“象”,轻轻落在红“马”旁,“你看,象飞田,能护着马,就像队友之间要互相帮衬——林太爷爷带队员,总说‘棋是一个人的事,也是一群人的事’。”
不远处,林念昔正在给新落成的“林默棋艺馆”挂牌。牌匾是老梨木做的,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是周凯用最后力气写的,笔锋里藏着当年与林默对弈的韧劲。“揭牌仪式定在后天,李指导说要带国家队的队员回来助兴。”
周明轩抬头望去,新馆的玻璃幕墙映着老槐树的影子,新旧交织,像幅流动的画。“林太爷爷要是在,肯定会说‘别搞排场,不如多摆几桌棋’。”
“所以呀,”念昔笑着晃了晃手里的请柬,“我把街坊们都请来了,还有孤儿院的孩子们,大家一起下棋,吃槐花饼,像过年一样。”
揭牌那天,老街像被撒了把糖。国家队的队员们和老街的孩子们混坐在一起,石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棋盘——有亚克力的新棋,有磨亮的旧棋,还有孩子们用硬纸板画的简易棋盘,红黑棋子却都摆得一丝不苟。
李阳握着周明轩的手,指着不远处的少年们:“你看,他们的棋路里,都有老街的影子。”
周明轩望着那群专注的孩子,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学棋的样子——林默蹲在槐树下,用树枝在地上画棋盘,说“走棋要稳,做人要真”。阳光落在老人的发间,有细碎的金芒跳动,像此刻新馆顶上的阳光。
午后,国际象棋联合会的代表来了。他看着满街的棋局,笑着对李阳说:“中国象棋的魅力,不在技巧,在人情。”他指着老梨木棋盘上的红黑棋子,“这些棋子里,藏着东方的智慧。”
念昔把林默的旧棋谱送给代表,扉页上写着:“棋无国界,人心相通。”代表小心翼翼地接过,说要带回总部,放进世界棋类博物馆。
暮色降临时,少年们还在新馆里复盘。周明轩的手机响了,是周凯的保姆打来的,说老人今天特别精神,反复念叨着“老林的棋院成了,咱们没白等”。
“爷爷说,要给新馆送份礼。”周明轩挂了电话,从包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颗用老槐树根雕的“帅”,纹路里还带着泥土的气息,“他说这叫‘根在棋在’。”
念昔把根雕“帅”摆在新馆的展柜中央,周围是林默的旧物、少年们的奖杯、游客们的留言,像串被时光串起的珍珠。灯光下,根雕的纹路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影,像无数双手在轻轻托举着什么。
夜深了,新馆的灯还亮着。周明轩和念昔坐在老梨木棋盘前,慢慢摆着林默最爱的“仙人指路”。红“兵”轻轻落在棋盘上,发出细微的响,像在说:
路还长,棋要继续下;
心要热,传承不能停。
窗外的蝉鸣渐渐歇了,老槐树在月光下静静伫立,新叶与老枝交缠,像过去与现在紧紧相拥。棋馆里的红黑棋子泛着温润的光,映着两个年轻的身影,也映着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那些曾在这片土地上爱过、守过、传承过的人们,都在这光影里,笑着看新的棋路,如何一步步,走向更远的明天。
棋心灼灼,从来不止于棋盘;
前路漫漫,总有热爱照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