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关的晨雾刚漫过玻璃幕墙,就被一阵马蹄踏碎。阿古拉勒住阿兰马的缰绳,黑马喷着响鼻在花田边打转,少女的银弯刀在雾中划出冷光:“李将军倒会藏!这玻璃墙竟比突厥的牙帐还会骗人 —— 远看像水,近摸才知是石头!”
李轩正站在技艺馆前查看新到的钢料,闻言朗声笑:“姑娘要是喜欢,让王大哥给你打面玻璃盾牌,既能挡箭,又能当镜子照。” 他踢了踢脚边的大马士革钢片,“阿兰人送的这些宝贝,花纹倒像张师傅织锦时没抻首的线。”
“织锦哪有这硬气!” 王二柱扛着铁拐从玻璃坊钻出来,铁皮头在钢片上划出火星,“昨儿阿古拉姑娘那一刀才叫绝 —— 玻璃液里划银纹,比俺们用火罐炸象群还利落!” 他突然压低声音,往阿古拉手里塞了块糖霜,“这是加了星尘粉的,含在嘴里说话都带甜味,保准阿兰长老见了腿软。”
阿古拉把糖块抛到空中,用弯刀接住时,糖霜竟没碎成渣。“老兵油子倒会疼人,” 她舔了舔刀尖的甜,突然翻身上马,“敢不敢跟我赛一场?从这到苜蓿地,谁输了谁就得把钢纹玻璃的法子教给对方!”
“比就比!” 阿吉的弓箭 “嗖” 地搭上弦,月落部的战马人立而起,“俺的马虽没阿兰马快,但俺能在马上射中三十步外的铜铃!” 少年突然拍了拍马鞍,“不信你看 —— 昨儿郭老将军还说,俺这箭术能当商道的‘活靶子’!”
郭子仪的笑声从驿站方向传来,老将军正蹲在苜蓿地里拔草,银须上沾着晨露:“浑小子别吹牛!昨儿是谁射苹果时手哆嗦,差点把箭射到阿古拉姑娘的马尾巴上?” 他首起身,长枪往地上一顿,“要比就比点实在的 —— 谁能在商道上认出十种不同的马蹄印,老夫就把兵法拓本里的骑兵阵图送他!”
阿古拉突然吹了声口哨,黑马立刻低头嗅了嗅地面:“这还不简单?” 她指着花田边的蹄痕,“月落部的马爱刨土,蹄印里总带着草根;阿兰马的蹄子像裹了铁皮,印子边缘比我的刀还齐整。” 少女突然用靴尖点了点处模糊的痕迹,“这是吐蕃的战马,昨儿送青稞酒的商队刚过 —— 它们的蹄子总往甜水洼里踩,印子里沾着甜菜根花。”
“好眼力!” 郭子仪抚掌大笑,长枪挑起本拓本扔过去,“这《骑兵机要》送你了!当年老夫平定安史之乱,靠的就是这点看蹄痕的本事。” 他转向李轩,语气沉了几分,“阿兰部落虽与朝廷结盟,但骨子里野得很,阿古拉这丫头既能镇住他们,又懂咱们的商道规矩,是块璞玉。”
正说着,张庆拄着铁支架从织锦坊挪出来,手里举着块新织的料子:“你们快来看!把钢纹拓在锦缎上,竟比星尘粉还亮!” 老匠人用手指戳着纹路,“这处像阿古拉姑娘劈苹果的刀路,那处像阿吉射箭的弧线 —— 比薛将军当年画的阵图还生动!”
阿古拉凑近一看,突然抽刀割下块边角料:“这得给阿兰长老送去!” 她把锦缎塞进怀里,马鞍上的铜铃叮当作响,“就说这是玉门关的‘铁骨柔情’,钢里有丝,硬里带软,比他们整天琢磨的锻打有意思多了!”
三日后的清晨,阿古拉的骑兵队准备出发。月落部的少年们给阿兰马系上红布条,王二柱往每个马鞍袋里塞了罐糖霜:“记住了,见到阿兰人别光耍刀子,把糖递过去 —— 当年大食人再凶,不也被咱们的糖霜勾得丢了魂?”
阿吉正往箭囊里插玻璃哨,闻言撇嘴:“王大哥就知道糖!昨儿郭将军教俺们的‘声东击西’,先用哨子引开守卫,再用钢纹玻璃晃他们眼睛,比送糖管用十倍!”
“傻小子懂什么!” 王二柱的铁拐敲得他脑袋发懵,“糖是甜人心的,刀子是唬人胆的,两样都得带 —— 就像张师傅的织锦,光有金线扎手,光有棉线软塌,掺在一起才像样!”
郭子仪亲自送骑兵队出关时,朝阳正照在阿古拉的银弯刀上。少女突然勒住马,对着玉门关的方向行了个草原礼:“等俺把阿兰人的锻打术带回来,咱们就做批钢纹玻璃箭 —— 箭头是大马士革钢,箭杆嵌着织锦纹,保管射出去比流星还好看!”
李轩望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商道尽头,突然听见张庆在织锦坊里咋呼:“糟了!钢纹锦的金线不够了!” 老匠人探出头来,手里举着半截丝线,“得让吐蕃商队多送点藏红花来,染出来的金色才够亮 —— 就说玉门关用这金线织郭老将军的肖像呢!”
郭子仪的长枪在地上划出笑声:“老东西净会拍马屁!” 他望着关外扬起的烟尘,语气却软了,“不过…… 把兵法织进锦缎里,倒比刻在石碑上更能传远 —— 毕竟刀枪能碎石头,却割不断丝线。”
暮色漫上城楼时,李轩发现技艺馆的玻璃柜里,不知何时多了件新展品:阿古拉的银弯刀斜插在锦缎上,刀身映着张庆的钢纹锦,刀柄缠着王二柱的红布条,最底下垫着页郭子仪的兵法拓本。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这些物件的影子在地上融成一片,像群正在低声交谈的老友。
“这才像样。” 李轩轻声说,仿佛听见阿古拉的笑声从商道尽头传来,混着马蹄声、织机声、糖坊的沸腾声,在玉门关的夜色里酿成了坛新酒 —— 坛掺着钢的硬、锦的软、糖的甜的,属于所有人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