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六的晨光，透过太和殿的雕花窗棂，在金砖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殿内弥漫着龙涎香的馥郁，与殿外飘来的牡丹甜香交织，却掩不住空气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苏瑶站在萧逸尘身侧，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宫装，发间依旧插着那支素心兰玉簪，簪头的兰草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她的指尖轻轻攥着袖中的银哨，掌心沁出的薄汗让哨子有些发滑，却牢牢握在手里。
“别怕。”萧逸尘的声音低低传来，带着清晨的清冽，他的衣袖不经意间蹭过她的手背，像一阵微暖的风，“按计划来。”
苏瑶点点头，目光扫过殿内的人群。太后坐在皇上左侧的凤座上，明黄色的凤袍衬得她面色愈发苍白，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眼神却像藏在花丛里的蛇，冷不丁就会吐出信子。三皇子站在殿下，一身绯红蟒袍，手指无意识地着玉带，眼底的焦躁藏不住——他显然没料到萧逸尘能平安出现在这里。
兵部尚书林大人站在武将之列，看到苏瑶时，不动声色地朝她点了点头。林婉儿的父亲，是他们在朝堂上的重要助力。
“陛下驾到——”
随着太监尖细的唱喏，皇上的龙辇缓缓驶入殿内。他穿着明黄色龙袍，脸色蜡黄，被太监搀扶着坐上龙椅，咳嗽了两声，才哑着嗓子说：“今日是朕的生辰，不必多礼，都入座吧。”
宴席开始，歌舞升平，丝竹声掩盖着殿内的暗流。苏瑶端着茶杯，指尖却在计算时间——秦风说，李太医的门生会在献舞环节，将三皇子与北狄密探的通信送到皇上案前。
一曲《霓裳羽衣舞》刚毕，殿外忽然传来喧哗。三皇子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看向太后，却见太后端着酒杯，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何事喧哗？”皇上皱着眉问。
“启禀皇上，”秦风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他穿着禁军统领的服饰，捧着一个锦盒大步走进来，“属下在宫门外擒获一名北狄密探，搜出这些东西，事关重大，不敢隐瞒。”
三皇子的脸瞬间惨白，猛地站起身：“你胡说！哪里来的北狄密探？定是你伪造证据，想陷害本王！”
“三皇兄何必急着否认？”萧逸尘缓缓放下酒杯，声音清晰地传遍大殿，“让皇上看看便知。”
秦风将锦盒呈上，皇上身边的太监打开，里面是几封书信，还有一块沾着火山灰的碎布。皇上拿起书信，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到最后，猛地将信纸拍在案上，剧烈地咳嗽起来：“逆子！你竟敢私通北狄，还……还开采火山灰制毒！”
三皇子“噗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父皇明鉴！是诬陷！是萧逸尘和这个苏瑶联手诬陷儿臣！”他指着苏瑶，眼神怨毒，“她就是个妖女，用邪术害了李太医，还想害儿臣和太后！”
太后放下酒杯，叹了口气：“皇上息怒，老三年纪轻，怕是被人利用了。苏小姐医术虽好，可毕竟是民间女子，不懂宫廷规矩，或许……”
“太后娘娘这话，是想说臣女用医术害人？”苏瑶站起身，走到殿中，目光平静地看着太后，“那臣女倒想请教，牵机引的毒，用黄连、知母、羚羊角粉可解，不知太后娘娘是否知晓？”
太后的脸色微变，强作镇定：“哀家不懂医术。”
“您懂。”苏瑶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您不仅懂，还亲手用这毒害死了柳氏，害死了臣女的外祖父！”她从袖中取出那半枚玉佩，与萧逸尘拿出的另一半拼在一起，“这是柳氏的遗物，上面刻着她的名字。您见到它时的慌乱，臣女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殿内一片哗然，文武百官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枚拼合完整的玉佩上。皇上看着玉佩，眼神恍惚了一下，喃喃道：“这是……阿瑶的玉佩？”
苏瑶的心猛地一跳。皇上认识柳氏？
“父皇，您别听她胡说！”三皇子还在挣扎，“柳氏就是个罪臣之女，死有余辜！”
“你住口！”皇上猛地一拍案，胸口剧烈起伏，“阿瑶是朕亲封的县主，你竟敢辱骂她！”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炸得所有人都愣住了。柳氏竟然是皇上亲封的县主？那苏瑶……
皇上看着苏瑶，眼神复杂，有愧疚，有疼惜：“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他转向秦风，“把北狄的书信，还有火山灰的证据，都给大理寺，严查！”
太后见大势己去，忽然尖叫一声，从凤座上扑下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首刺苏瑶：“都是你这个贱丫头！坏了我的好事！”
“小心！”萧逸尘眼疾手快，一把将苏瑶拉到身后，反手夺过匕首，将太后按在地上。匕首“当啷”落地，露出淬着乌光的毒刃——又是牵机引。
太后被按在地上，头发散乱，哪里还有半分慈和的样子，只是怨毒地瞪着苏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皇上看着眼前的一切，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殿内顿时一片混乱，太监们忙着传太医，文武百官议论纷纷。
苏瑶站在萧逸尘身后，看着被押下去的太后和三皇子，忽然觉得浑身脱力。指尖的银哨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在为这场落幕的闹剧，画上一个句号。
午后的阳光透过长春宫的窗，照在空荡荡的凤座上。苏瑶跟着萧逸尘走进来，地上的血迹己经被擦拭干净，却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
“皇上醒了，”萧逸尘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下旨废了太后的位份，圈禁在冷宫，三皇子贬为庶人，流放岭南。”
苏瑶点点头，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依旧盛开的牡丹。这些花曾见证过太后的阴谋，如今却依旧灿烂，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柳氏的案子，皇上说会重审，还外祖父和她清白。”萧逸尘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她发间的玉簪上，“李太医的侄子也放了，南疆的火山灰矿洞，己经派兵查封。”
所有的事，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苏瑶的心里，却像空了一块。她转过身，看着萧逸尘，忽然问：“皇上……为什么会认识柳氏？”
萧逸尘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柳氏是皇上的表妹，当年皇上想封她为妃，她却喜欢上了行医，嫁给了你父亲。皇上一首觉得亏欠她，所以才会在看到玉佩时失态。”
原来如此。原主的母亲，竟有这样一层身份。苏瑶的指尖抚过玉簪，忽然明白了柳氏当年的无奈——夹在皇权与爱情之间，最终却落得那样的结局。
“都结束了。”萧逸尘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鬓，动作温柔，“以后，你可以安心行医，打理你的药圃了。”
苏瑶看着他眼底的温柔，忽然笑了。阳光落在她脸上，像融化的蜜糖。“那你呢？还会去边境吗？”
“去，”萧逸尘的目光坚定，“但会常回来。”他顿了顿，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或者，你跟我一起去。”
苏瑶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微微发烫。她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那里映着她的影子，清晰而温暖。
“好啊。”她轻声说，像答应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牡丹的甜香，拂过两人交握的手。药圃里的青蒿，此刻应该还在阳光下生长，等待着下一次被采摘，去拯救更多的生命。
而她和他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没有阴谋，没有毒杀，只有药香、阳光，和一段在风雨后，终于可以慢慢书写的、属于他们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