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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黄河冰裂

只见前方冰河中心区域,巨大的冰盖如同被无形的巨斧劈开,一道宽达数十丈的巨大裂口,伴随震耳欲聋的轰鸣和漫天飞溅的冰屑水雾骤然出现!

浑浊湍急的河水如同挣脱束缚的恶龙,咆哮着从裂口中喷涌而出!裂口边缘的冰层在巨大水压的冲击下,如同脆弱的琉璃般迅速崩塌、碎裂!

那恐怖的裂痕如同活物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西周疯狂蔓延!蛛网般的冰裂瞬间布满了目之所及的大片冰面!

“冰裂了!快跑啊!”

“长生天发怒了!”

“救命!”

惊恐的尖叫声瞬间压过了喊杀!

无论是正在厮杀的羯赵骑兵还是匈奴殿后部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地之威吓得魂飞魄散!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所有人不顾一切地调转马头,疯狂地向相对安全的河岸方向逃窜!

然而,冰裂的速度远超奔马!

“咔嚓!咔嚓!咔嚓!”

令人头皮发麻的碎裂声如同死神的脚步,在脚下疯狂追赶!

巨大的冰面在无数马蹄的踩踏和水流的冲击下剧烈震颤、呻吟!一条条黑色的、深不见底的裂缝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在奔逃的骑兵队伍中陡然绽开!

“啊——!”惨叫声此起彼伏!

一匹战马前蹄踏空,连人带马瞬间消失在突然裂开的巨大冰缝中,只留下一个翻涌着浊浪的黑洞!

数名挤在一起的羯赵骑兵脚下的冰面轰然塌陷,人仰马翻,如同下饺子般掉入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被汹涌的暗流吞噬,只留下绝望的扑腾和迅速消失的气泡!

更有倒霉者,被崩塌飞溅的巨大冰块砸中,骨断筋折,鲜血脑浆迸裂,染红了冰面!

混乱!彻底的混乱!踩踏、哀嚎,绝望的奔逃,冰冷的黄河瞬间变成了吞噬生命的修罗场!

冉闵的百人队位于相对靠后的侧翼,冰裂蔓延到他们脚下时稍缓。但恐怖的景象和脚下传来的剧烈震颤,依旧让战马惊惶不安,人人心胆俱裂!

“稳住!不要乱!向岸上撤!散开!散开!”

冉闵嘶声力竭地大吼,试图稳住阵脚。他猛勒缰绳,控制着躁动的战马,目光焦急地在混乱的人潮中寻找相对安全的路径。

就在这时,一声带着哭腔、异常尖锐刺耳的呼救声,穿透了混乱的喧嚣,狠狠扎入冉闵耳中!

“救命!救我!我是天王嫡孙石世!麻秋!麻秋将军!救我啊!”

冉闵猛地循声望去!

只见靠近冰河中心、距离那道恐怖主裂口不远、一片剧烈摇晃布满蛛网裂痕的浮冰之上,一个穿着异常华贵、明黄色貂裘的少年,正死死抱着一匹受惊发狂、原地打转的白马脖子,吓得面无人色、涕泪横流!

正是石虎最宠爱的幼孙,年仅十岁的石世!他显然是在追击混乱中与护卫失散,坐骑受惊,竟被带到了这片绝地!

他身边,只有两三个同样惊恐万状、手足无措的羯族亲卫,徒劳地试图控制那匹发狂的白马,却引得脚下的浮冰摇晃得更加剧烈!

距离石世不足百步的稍“安全”冰面上,麻秋正带着数十名心腹亲兵,拼命打马向河岸方向狂奔。

他显然也听到了石世的呼救,甚至回头看了一眼,但那张刀疤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救援之意,反而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近乎残忍的冷漠,非但没有减速,反而狠狠一鞭抽在马臀上,加速逃离。

“麻秋!你大胆!救我!救我啊!”石世看到麻秋见死不救,绝望地哭喊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脚下的浮冰在白马疯狂的挣扎和冰层持续的崩塌挤压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裂痕迅速扩大,浑浊冰冷的河水开始从裂缝中涌出,浸湿了石世华贵的貂裘靴子。

“公子!危险!”冉闵身旁的赵大脸色煞白,一把拉住冉闵的马缰:

“冰要全塌了!快走!救不了的!”

冉闵的目光死死钉在石世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稚嫩脸庞上,又扫过麻秋那决绝逃离的背影,一股冰冷的寒意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愤怒瞬间冲上头顶!

石世,石虎的嫡孙,麻秋竟敢见死不救?是畏惧冰河之险?还是…另有所图?

电光火石间,邯郸质子府中汉人老仆低沉的话语如同惊雷般在脑海中炸响:“……豫让为报智伯知遇之恩,漆身吞炭,毁容变声,矢志复仇…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石虎于他,非知己,乃仇寇!但眼前这即将葬身冰河的孩童…救?还是不救?

救,九死一生!不救…石世一死,麻秋难逃罪责。或许…石邃、石宣那些视己如眼中钉的皇子,也会少一个有力的竞争者?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滑过心间,带来一丝扭曲的快意,但仅仅一瞬,就被更大的洪流淹没!

那是滏阳河畔父亲冉良浴血断后、掩护妇孺南撤时决绝的背影!

是白狼坡那头颅上的眼神!

是杜芸娘刑台上喷出的那口决绝黑血中传递的“火种”!

仇恨需要力量,隐忍需要筹码!石世,石虎最宠爱的幼孙…一个活着的石世,或许比一个死去的石世,更有价值!

“拿绳索来!”

冉闵猛地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瞬间压下了赵大的劝阻和周围的喧嚣!他眼中所有的犹豫和算计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公子!不可!” 赵大惊骇欲绝。

“绳索!”冉闵再次怒吼,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一把夺过赵大腰间盘着的、浸过油的粗韧皮索,那是阴山之战中用来套杀匈奴骑兵的武器!

没有丝毫犹豫!

冉闵猛踢马腹,座下那匹经历过阴山血战的杂色战马发出一声悲壮的嘶鸣,如同离弦之箭,迎着漫天飞溅的冰屑和脚下不断蔓延的恐怖裂痕,向着石世所在的死亡浮冰,悍然冲去!

“公子——!”赵大等人目眦欲裂,发出绝望的嘶吼,但看着那道义无反顾冲向地狱的瘦小身影,一股血气猛地冲上头顶!

“跟公子冲!护住公子侧翼!”赵大狂吼一声,猛地拔出刀!数十名汉骑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赤红着双眼,紧随着冉闵,也冲向了那片正在崩塌的死亡冰域!

他们用身体,用刀鞘,疯狂地驱赶、格挡着周围因恐惧而冲撞过来的溃兵和惊马,为冉闵开辟出一条血肉和勇气铺就的通道!

冰面在无数马蹄的践踏下疯狂呻吟、碎裂!巨大的冰块在身旁轰然崩塌,溅起冲天的水柱!

冰冷的河水如同毒蛇,舔舐着马蹄和马腿!每一步都如同踏在刀尖,踩在深渊的边缘!

冉闵伏低身体,紧贴马颈,将速度提升到极致,他眼中只有前方那块剧烈摇晃的浮冰,以及冰上那个吓得几乎、只会哭喊的石世。

风声、冰裂声、惨叫声、身后兄弟们的怒吼声,一切都被压缩成模糊的背景音!

近了!更近了!

五十步!三十步!

“接住!”冉闵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嘶吼!

同时,身体在马背上猛地站起,借着战马前冲的惯性,手臂如同强弓般抡圆,将手中那盘粗韧皮索朝着石世所在的方向,用尽生平力气抛掷而出。

皮索带着呼啸的风声,如同一条黑色的灵蛇,划过一道精准的弧线,越过翻涌着冰块的浑浊河水,“啪”的一声,稳稳地落在了石世身前那块剧烈摇晃的浮冰边缘!

“抓住绳索!快!”冉闵的声音因为嘶吼而破音,带着一种撕裂心肺的急迫!

石世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爆发出求生的本能,连滚爬爬地扑过去,双手死死抓住了那根救命的皮索!

他身边的两个亲卫也反应过来,慌忙扑上去帮着石世。

就在石世抓住绳索的瞬间!

“轰隆——!!!”

一声比之前更加恐怖、仿佛天穹塌陷般的巨响在脚下炸开!

石世所在的整块浮冰,连同周围数十丈的冰面,在巨大的水压和持续的崩塌挤压下,彻底分崩离析,如同摔碎的玉盘,瞬间解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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