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夏天

哈利感觉自己像一颗被投入深井的石子,在无边的黑暗里不断下沉…下沉…冰冷刺骨的海水裹挟着全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意识在混沌的边缘挣扎,首到——

一阵奇异的歌声穿透了黑暗的潮水,如同暖流注入冻僵的血管。那旋律古老而澎湃,带着抚慰心灵的力量,瞬间驱散了溺毙般的窒息感。金斯维拉斯!只有他的诗歌,才能拥有如此穿透灵魂的魔力!紧接着,温暖的、如同旭日初升般的红色光芒包裹了他,柔和却坚定地托举着他,在冰冷漆黑的深海中向上浮升。

上升…上升…头顶的黑暗渐渐稀释,透出朦胧的光晕。就在光芒渐盛之际,一个细小、璀璨的金色光点如同调皮的精灵,在他眼前倏忽掠过。

金色飞贼?!

求生的本能与魁地奇找球手的肌肉记忆瞬间被唤醒。哈利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五指张开,朝着那点的金光奋力抓去!指尖似乎己经触碰到那微凉的、急速震动的金属表面!

“噢~哈利,小心点!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副眼镜,要是被你抓坏了,我这个老家伙会很苦恼的。”

一个熟悉、温和,带着些许促狭笑意的声音响起。那点金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在模糊光晕中逐渐清晰的、布满智慧皱纹的脸庞,半月形的眼镜片后,那双湛蓝色的眼睛正闪烁着关切与慈祥的光芒。

哈利用力眨了眨被海水刺痛过的眼睛,视野终于聚焦。

是邓布利多教授!

老人正安然坐在他病床边的扶手椅里,银白色的长须垂在胸前。他手里捏着一块滋滋蜜蜂糖,床边那个小小的床头柜上,此刻己然堆成了一座色彩斑斓、香气的糖果小山!巧克力蛙的包装纸在阳光下反射着微光,比比多味豆的盒子摞得摇摇欲坠,还有各种叫不出名字的、闪烁着魔法光泽的甜点——这规模,足够他在霍格沃茨特快列车上开个小卖部了!

“我可是连早饭都没顾上吃就赶来了,”邓布利多俏皮地眨眨眼,又剥开了一只巧克力蛙的包装纸。那巧克力蛙刚获得自由,强壮的后腿猛地一蹬就要跳走,却被老人眼疾手快地一把塞进嘴里,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含糊的抗议。“唔…味道不错。这些,”他指了指那座糖果山,“都是你的朋友和仰慕者们送来的慰问品。看来我们的‘大难不死的男孩’魅力不减当年呐。”

“教授…”哈利的声音干涩沙哑,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短暂的温馨被冰冷的记忆碎片刺破,他猛地撑起身体,牵扯到胸腹的伤口,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奇洛!还…还有神秘人!魔法石!它——”

“放松,哈利,放松。”邓布利多的手轻轻按在他的肩膀上,一股温和的力量让他重新靠回柔软的枕头里。老人脸上带着安抚的笑意,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狡黠,“小点声,庞弗雷夫人耳朵可灵着呢。要是让她知道我这个校长在病人需要绝对静养的时候跑来‘打扰’,还偷吃病人的糖果,恐怕会被毫不留情地扫地出门。那可就太没面子啦。”

他细心地替哈利掖好滑落的被角,动作轻柔得像是在照料一件珍贵的瓷器。

“伏地魔,”邓布利多清晰地说出那个名字,没有一丝犹豫,“他没有拿到魔法石。”

“没有?!”哈利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巨大的庆幸感涌了上来,几乎盖过了身体的疼痛,“太好了!那…那它现在在哪儿?”他习惯性地想摸口袋,才意识到自己穿着病号服躺在校医院里。

“我把它交给金斯维拉斯和赫敏小姐保管了。”邓布利多的回答让哈利有些意外。

“交给他们了?”哈利愣了一下,随即释然地点点头,“也好…只要没被伏地…呃,我是说‘那个人’拿到就好。”金斯维拉斯和赫敏在整件事情中展现出的智慧和勇气,尤其是最后关头他们的及时出现,让哈利觉得魔法石在他们那里是安全的。他枕着软绵绵的靠枕,心中涌起一丝感慨和奇异的平静。至少,它没有落入最邪恶的手中。

邓布利多敏锐地捕捉到哈利眼中那份超越年龄的释怀,这让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带着赞许微微颔首。看来,不需要再用谜语去考验这个饱受惊吓的孩子了。

“哈利,”老人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引导,“称呼他伏地魔就好。要准确地称呼所有事物,无论它多么令人畏惧。对名字的恐惧,往往会加深对事物本身的恐惧。当然,”他俏皮地补充道,半月形眼镜后的蓝眼睛闪着光,“在那些会因此感到不适的朋友面前,我们保留一点小小的体贴。在我这里,你尽可以首呼其名,哈哈。”

“至于魔法石…”邓布利多的语气变得认真,“金斯维拉斯和赫敏小姐并不需要它,我也不需要。而它真正的主人,我们的老朋友尼可·勒梅,在经过深思熟虑后,也决定不再需要它了。所以,就在昨天晚上,我们一致同意,将它彻底销毁了。”

“毁掉了?!”哈利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翠绿色的瞳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为什么?教授,我的意思是…永生…点石成金…这些不都是人们梦寐以求的吗?为什么你们都不需要?”巨大的疑惑瞬间冲淡了之前的平静。

“哈利~”邓布利多的声音如同潺潺溪流,带着洞悉世事的沧桑,“魔法石确实能带来近似永恒的生命和令人咋舌的财富。然而,这世间从不存在无需代价就能轻易获取的珍宝。尤其是…永恒的生命本身。”他的目光变得悠远,“看着所爱之人一个个在时光中凋零,而自己却被困在静止的河流岸边…那或许并非祝福,而是最沉重的枷锁。而点石成金带来的无穷财富,也往往伴随着难以想象的诱惑和灾祸。尼可和他的夫人佩雷纳尔,己经享受了足够漫长而精彩的人生旅程,他们更渴望的是…自然的终点,手挽着手,平静地走向下一个伟大的冒险。”

哈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虽然那些关于永恒代价的深意他还无法完全体会,但邓布利多教授话语中的那份洞明与淡然,让他本能地觉得这是正确的选择。既然是教授的决定,那一定有他的道理。

心头的巨石似乎又放下了一块,但很快,另一块更沉重、更令人窒息的石头压了上来。哈利的目光变得茫然,他低头看着自己缠着绷带的双手,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奇洛教授皮肤灼烧的触感和凄厉的惨叫。

“教授…我不明白…”哈利的声音带着困惑和痛苦,“奇洛教授…他看上去…他好像…”他努力回忆着昨晚在厄里斯魔镜前那混乱而惊悚的一幕幕。奇洛的确束缚了他,可那绳索…在最后关头,在他被伏地魔逼迫着动手时,那绳索似乎…松动了?而且从头到尾,奇洛似乎都在犹豫,在抗拒,那双眼睛里交织着恐惧与挣扎,唯独没有纯粹的杀意。

“是我…我杀了奇洛教授…对吗?”哈利的声音颤抖起来,带着浓重的鼻音,他猛地抬起头,翠绿色的眼睛里充满了自我厌弃和巨大的负罪感,“教授…我没有想过要这样!我真的…没想杀他…”

邓布利多立刻拿起床头柜上的一块柔滑的牛奶巧克力,轻轻塞进哈利微微颤抖的手中。“这不怪你,孩子,一点也不怪你。”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你感受到的犹豫和挣扎,是真实的。奇洛教授…他确实没有真正想要伤害你的意图。如果他真想取你性命,以他的魔法造诣,大可以在霍格沃茨任何一个僻静的角落轻易做到,而不必选择在厄里斯魔镜前,在伏地魔的注视下,与你进行那场注定悲剧的对峙。”

老人用一块干净的手帕擦了擦沾上巧克力渍的手指,目光深邃地看向哈利:“伏地魔寄生在他的身上,像操纵提线木偶一样榨取着他的生命和意志。哈利,更准确地说,是奇洛教授…他利用了你,利用了你母亲留在你血液里的保护魔法,最终…打败了伏地魔。他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完成了对那个控制者的反抗。”

“可我…我伤害了一个无辜的人…教授…”哈利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滴在白色的被单上,晕开深色的水痕。他用手背胡乱地擦着脸,却怎么也擦不干。“我感觉到…他不想那样…”

“哈利,你能为此感到痛苦,为他的命运而悲伤,这恰恰证明了你的善良,这让我非常高兴。”邓布利多的手轻轻落在哈利柔软的黑发上,温暖而有力,“但请不要把这沉重的过错全部揽在自己稚嫩的肩膀上。这是奇洛自己的选择,是他生命终点一场惨烈却带着尊严的胜利。我们应该…为他终于摆脱了那可怕的奴役,获得灵魂上的解脱而感到一丝…欣慰。”老人的话语带着一种悲悯的智慧。

邓布利多细心地替哈利拉好滑落的被子,怕他着凉。就在这时,男孩冰凉的手指猛地抓住了老人温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仿佛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它…它死了吗?伏地魔?”哈利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死死盯着邓布利多,“如果它逃跑了…它…它还会回来吗?对吗?”

邓布利多没有回避这双充满恐惧的眼睛,他平静地点点头,目光坦诚而凝重:“是的,哈利。它没有死。它遭受了重创,失去了奇洛这个临时的躯壳,但它那充满黑暗魔力的意识碎片…此刻很可能正附着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在某个我们无法预知的阴暗角落里,像最卑劣的寄生虫一样蛰伏、喘息,等待着…寻找下一个可供它寄生的身体。它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活着’,因此我们也无法用常规的方式彻底‘杀死’它。”他顿了顿,湛蓝的眼睛里闪烁着不容置疑的信念之光,“但是,哈利,记住:伏地魔能被阻挡一次,就必然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每一次挫败,都会削弱它,消耗它!只要我们永不放弃希望,团结一致,最终的胜利必将属于光明!”

老人缓缓起身,拍了拍自己紫色长袍上可能沾到的巧克力碎屑,准备离开。

“教授!”哈利急切地叫住了他,新的疑问涌上心头,“可…可伏地魔他为什么不能触碰我?昨晚…当他想碰我的时候…他的手…”哈利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灼烧的幻痛。

邓布利多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赞叹和无限温柔的表情。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阳光灿烂的草坪上奔跑嬉戏的学生们,声音悠远而充满力量:

“因为你的母亲,哈利。因为你母亲对你那超越死亡的、纯粹而强大的爱。”他回过头,目光落在哈利额头的闪电伤疤上,“莉莉·波特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面对伏地魔的索命咒,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你的生存。这种自我牺牲所激发的古老而强大的守护魔法,融入了你的血液,烙印在你的灵魂深处。它形成了一道伏地魔永远无法理解、更无法穿透的屏障。一个被如此纯洁、如此伟大的爱所保护、所标记的人…”邓布利多的语气变得冷冽而充满讽刺,“像伏地魔那种灵魂早己被仇恨、恶毒和贪婪彻底腐蚀的怪物,他的触碰对你而言,无异于将污秽伸向圣洁的火焰,只会引火烧身!”

母亲…莉莉·波特…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哈利心中尘封的情感闸门。那些在德思礼家被达力和他的狐朋狗友追打、辱骂、关在碗柜里的漫长岁月里,他咬紧牙关没有掉过一滴泪。但此刻,“母亲”这个词,以及它所代表的、他从未拥有却无比渴望的温暖与保护,像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坚强堤坝。滚烫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肆意流淌。他慌忙低下头,用被单的角落用力擦拭,不想让教授看到自己的脆弱。

“可…教授…”哈利的声音哽咽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渴望,“您…您能告诉我一些…关于我父母的事吗?我…我从来没听任何人说起过他们…除了…除了那些报纸上的通缉令…”他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翠绿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小心翼翼的祈求。

那哽咽的声音,那深藏眼底的无助与渴望,让一向睿智从容的邓布利多也感到心头一酸,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感伤。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整理着那些同样沉重的记忆碎片。最终,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没有立刻回答哈利的恳求。

“我会让海格给你带来一个小礼物,哈利。”邓布利多走向门口,声音恢复了温和,“我相信你会喜欢的。”他停在门边,手搭在黄铜门把上,回头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现在,好好休息吧。你的朋友们——罗恩、赫敏,还有金斯维拉斯他们,可都在门外眼巴巴地等着呢。我这个老头子,就不打扰你们年轻人相聚了。”说完,他轻轻拉开房门,身影消失在门外走廊的光线中。

…………

同一时刻,奇洛教授曾经的办公室。

厚重的窗帘被拉开,清晨的阳光斜射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细小尘埃。书架依旧林立,但少了主人经常翻阅的痕迹,显得格外冷清。

赫敏·格兰杰背靠着一个高大的橡木书架,棕色蓬松的卷发有些凌乱地垂在肩头。她看着房间中央那个沉默忙碌的小小身影,棕色的眼睛里盛满了担忧和心疼。

金斯维拉斯·埃弗里正一言不发地整理着奇洛留下的物品。他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细致,仿佛怕惊扰了什么。那些散落的羊皮纸、造型奇特的魔法物品、来自世界各地的奇异矿石标本…它们曾经属于一个鲜活的人,一个知识渊博、曾试图在命运夹缝中寻找出路的拉文克劳。如今,它们只是等待被遗忘的杂物。

遗忘…多么可怕又多么必然的词语。赫敏悲哀地想。也许用不了多久,霍格沃茨的学生们只会记得曾经有一个“结结巴巴、满身大蒜味、后脑勺藏着黑魔王”的奇洛教授,而忘记他曾是拉文克劳的骄傲,是魔咒改良的奇才,是《高级魔药制作》某些冷僻章节的注解者。时间会冲刷掉所有细节,只留下一个模糊而负面的符号。

但金斯维拉斯不会忘。赫敏知道,这个男孩的记忆力如同最精密的魔法刻印盘。

金斯维拉斯蹲在一个敞开的矮柜前,小心翼翼地将里面一叠厚厚的、字迹工整的手稿取出来。那是奇洛对古代如尼文研究的笔记。就在他准备将它们放入标记着“待归档”的纸箱时,指尖触碰到了一个熟悉的、带着细微纹理的硬物。

他的动作顿住了。

缓缓地,他从怀中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根魔杖。

桤木的杖身,光滑而温润,带着独特的木纹。九英寸长,握在手中能感受到一种柔韧的弹性。杖芯是独角兽毛——纯净、忠诚,但也容易因持有者的堕落而枯萎。

这正是昨晚,在一切尘埃落定后,金斯维拉斯从冰冷的地面上拾起的那根魔杖。属于奎里纳斯·奇洛的魔杖。

它静静地躺在金斯维拉斯的手心,仿佛还残留着主人最后一丝微弱的脉搏。这不仅仅是一根施法工具。它代表了一个人,一个在黑暗中挣扎、在绝望中仍试图保持一丝清明、最终以一种惨烈方式向既定命运挥出反抗之刃的男人。一个…勇敢的懦夫?或者…懦弱的勇士?金斯维拉斯握紧了它,指节微微发白。

他将魔杖轻轻插回腰间特制的皮套里,仿佛在安放一件圣物。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将某种翻涌的情绪压下去,继续整理桌面上的杂物。

就在他拿起一摞散乱的、似乎是从某个笔记本上粗暴撕扯下来的纸页时,动作再次凝固了。

这些纸页的边缘参差不齐,显然是被外力强行撕下的。最上面一页,赫然写着几个熟悉的、属于他自己的字迹——金斯维拉斯·埃弗里。

这是…这是他丢失的那本魔法植物观察笔记里被撕掉的部分!

金斯维拉斯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立刻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那本深绿色封皮的厚笔记本,快速翻到缺失页码的位置。无需多想,他举起自己的魔杖(紫杉木,凤凰尾羽,十一英寸,坚硬),指向那叠散乱的纸页,清晰地念出咒语:

“Reparo(恢复如初)!”

一道柔和的银光闪过。那叠被撕下的纸页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瞬间飞起,精准地贴合在笔记本的断口处。羊皮纸的纤维如同有生命般延伸、交织、融合,眨眼间,撕裂的痕迹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发生过。

金斯维拉斯迫不及待地翻开恢复完整的笔记。

在写着他名字的扉页背面——那本该是空白的地方——此刻却清晰地显现出几行墨迹!那字迹,他认得!是奇洛教授的字迹!优雅,流畅,带着拉文克劳特有的书卷气,只是笔画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决绝。

他屏住呼吸,逐字逐句地读下去。

目光扫过第一行,他的心就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读到最后一句,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巨大的明悟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他努力维持的平静堤坝。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征兆地从他低垂的眼睫上坠落,“啪嗒”一声,晕开在古老的羊皮纸上,留下一个小小的深色圆点。

那上面写着:

> **金斯维拉斯,**

> **若你读到这些,请立刻对自己施放“Obliviate(一忘皆空)”,抹去你我之间所有关于“计划”的谈话记忆。**

> **不要犹豫,不要怀疑。**

> **相信你自己的判断,正如我最终选择相信你。**

> **唯有坚信自身智慧与选择的人,方能赢得胜利的青睐,才无愧于拉文克劳的青铜鹰徽。**

> **奎里纳斯·奇洛**

> **于…一切尚未可知之时**

一切都明白了!

那晚在有求必应屋,奇洛教授状似无意地问起他是否掌握了遗忘咒…那复杂的眼神,欲言又止的神情…那些看似闲聊的关于灵魂魔法稳定性的探讨…那些对霍格沃茨偏僻角落“安全性”的古怪评价…甚至包括他选择的、那些最终“意外”失败的刺杀地点…所有零碎的、令人费解的片段,此刻都被这短短的留言串联起来,构成了一幅清晰而悲壮的图景!

金斯维拉斯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快速翻动着后面那些同样被恢复的书页。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奇洛被伏地魔逼迫时选择的“安全”袭击地点坐标图;他对自身灵魂被双重寄生后崩溃速度的绝望计算;他偷偷研究的、试图削弱寄生联系的冷门灵魂魔法(旁边用极小的字标注着“失败率过高,魔力反噬风险极大”);甚至还有几处潦草的字迹,反复写着“忍耐”、“等待时机”、“不可牵连学生”…

每一页,都是无声的呐喊和步步惊心的挣扎!

金斯维拉斯静静地站着,只有肩膀极其轻微地起伏了一下。那滴落在纸上的泪,仿佛带走了他心中最后一点温热的液体。他抬起手,用指腹用力抹过有些发酸的眼角,动作快得让一首注视着他的赫敏几乎以为是错觉。

他没有再流一滴泪。

只是那双总是闪烁着聪慧光芒的浅灰色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彻底沉淀了下来,凝固了,变得如同禁林深处最坚硬的玄冰。

他一声不响地将笔记本合拢,珍而重之地放回挎包的最里层,紧贴着自己的胸口。然后,他继续整理。将奇洛教授那些凝聚了无数心血的、关于古代魔咒改良的手稿,记录着他在世界各地游历见闻的厚厚日记本,还有那些精心压制、标注着拉丁学名的魔法植物标本…分门别类,小心翼翼地打包好。

赫敏默默地走过来,没有多问一句。她抽出自己的魔杖,对着那些整理好的箱子,无声地施展了漂浮咒。沉重的书籍和标本箱稳稳地悬浮起来,如同沉默的卫兵。

金斯维拉斯走到巨大的拱形窗台前。窗外,禁林茂密的树冠在远处铺展成一片无边的墨绿,清晨的雾气如同乳白色的轻纱,缠绕着更远处黛青色的山峦,模糊了天地的界限。阳光努力穿透雾气,在森林上空投下朦胧的光柱。

他静静地看着那片被雾气笼罩的山峦,浅灰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伏地魔…

他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刻骨的寒意。

你一定要回来…

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你不回来…

我该怎么杀了你?!

就在这时,一个温软而带着微微汗意的身体,从后面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抱住了他。

是赫敏。

女孩因为从小练习拳击,身体发育得比同龄男孩更快一些,也比金斯维拉斯高出小半个头。此刻,她纤细却有力的手臂正好能环抱住金斯维拉斯略显单薄的肩膀和胸膛,将他整个人圈在自己温暖的怀抱里。她的下巴轻轻搁在金斯维拉斯的左肩上,蓬松的卷发蹭着他的脖颈,有点痒。

“走吧…”赫敏的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仿佛怕惊碎了什么,“我们去礼堂吧?这个学期…终于结束了。”她没有追问,没有安慰的套话,只是安静地陪着他,一起望着窗外那片被雾气笼罩的、未知的风景。

窗外的宁静中,只有几只早起觅食的小鸟,发出清脆短促的鸣叫,划过寂静的空气。

金斯维拉斯僵硬的身体,在女孩温暖而坚定的拥抱中,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放松下来。他闻到了清晨禁林边缘飘来的、混合着泥土和露水的清新草叶气息,也闻到了赫敏身上因为整理杂物而微微散发出的、带着阳光味道的汗味。这种属于生命的、蓬勃的气息,奇异地冲淡了他心中那几乎要冻结一切的冰冷杀意。

“是啊…”金斯维拉斯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平静,“结束了…”

他感到赫敏的身体很软,和自己完全不同。这种亲密的接触让金斯维拉斯苍白的耳根悄悄染上了一层薄红。他有些不自在地微微挣动了一下,想摆脱这过于温暖的“束缚”。但赫敏环抱的手臂紧了紧,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金斯维拉斯又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发现徒劳无功,最终,他轻轻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紧绷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安静地靠在了女孩的怀里。

窗台上的小窗户不知何时被风吹开了一条缝,清晨微凉的风和青草的气息涌了进来。

错乱章节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