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水之滨·陈庆之水寨(夜)
中军帐内,牛油火把将陈庆之素白锦袍映得如同冷月。舆图上代表侯景八万大军的黑色箭头,己如狰狞巨兽般抵近白苟堆,锋芒首指他刚刚回师、阵脚未稳的白袍军。帐下,先锋鱼天愍须发戟张,七楞粟金长锤顿地火星西溅:“大帅!侯景那厮不过仗着人多!末将请为先锋,率本部儿郎趁其立足未稳,夜袭其营!砸碎他的乌龟壳!”
宋景休凤目含煞,按着刀柄:“末将同往!定要一雪白苟堆之耻!”
陈庆之的目光却落在舆图淮水支流纵横交错的标记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一处名为“落雁荡”的宽阔水域,声音平静无波:“侯景骄横,必欲寻我主力速战。其军虽众,然远来疲惫,更兼步骑混杂,于淮北水网之地,机动反受其掣肘。”他抬起眼,眸中寒光一闪,“传令:全军拔营,退入落雁荡水寨!多备引火之物、强弓硬弩!另,着宋景休选轻骑三千,多带旌旗鼓角,于荡北丘陵昼夜游弋,大张声势,作疑兵之态!要让侯景以为,我主力尽在彼处!”
“大帅是要……”鱼天愍不解。
“请君入瓮,再……焚舟破敌!”陈庆之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侯景大营·落雁荡北
侯景金盔金甲,立马高坡,望着远处丘陵间影影绰绰、旌旗招展、鼓角喧天的“白袍主力”,脸上露出轻蔑的狞笑:“陈庆之?不过如此!白袍军?徒有虚名!被尧雄吓破了胆,只敢缩在土丘后摇旗呐喊!”他马鞭一指,“传令!前军步卒结阵推进!左右两翼具装铁骑,给老子冲垮那些虚张声势的梁狗!中军随我压上!今日,定要生擒陈庆之,踏平白袍军!”
“呜——呜——呜——”进攻的号角带着狂躁响起。侯景大军如同黑色怒潮,步卒方阵如山推进,两翼数千重甲铁骑更如钢铁洪流,马蹄践踏大地,卷起漫天烟尘,朝着宋景休的疑兵猛扑而去!
丘陵间,宋景休看着汹涌扑来的铁骑洪流,凤嘴大刀一举:“撤!按大帅之计,引狗入巷!”三千轻骑如同受惊的鸟群,丢盔弃甲(伪装),朝着落雁荡水寨方向“仓皇”败退!
“追!别让陈庆之跑了!”侯景见状,狂喜过望,亲率中军主力,紧追不舍!
落雁荡水寨·瓮中
当侯景的前锋步卒和左右翼铁骑追着宋景休的“败兵”,一头撞入落雁荡水域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心头一凉!
只见浩渺水荡之中,梁军水寨依着湖汊港叉星罗棋布,寨墙不高,却以巨木深植水底为基,寨与寨之间水道狭窄,仅容数舟并行。更可怖的是,水面上弥漫着一层诡异的油污气息!
“不好!中计了!”前锋将领惊呼!
话音未落!
“咻咻咻——!”刺耳的尖啸撕裂空气!水寨中、芦苇荡里,无数火箭如同倾盆暴雨般攒射而出!目标并非军卒,而是那些漂浮着油污的水面和……侯景军拥挤在狭窄水道、岸边的战船、浮桥!
“呼啦——!”
沾满火油的火箭落下,瞬间点燃了水面的浮油!烈焰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火借风势(陈庆之算准了风向),风助火威!顷刻间,落雁荡靠近水寨的大片水域化作一片翻腾的火海!侯景军挤在水道中的战船、运送辎重的浮桥首当其冲,瞬间被烈焰吞噬!船上的士兵惨叫着跳入火海,更多的在狭窄的甲板上互相践踏,如同炼狱!
两翼冲在最前的具装铁骑也遭了殃!他们追击过猛,深入水荡边缘的泥泞滩涂,沉重的铁甲陷入淤泥,行动迟缓,成了梁军弓弩手的活靶子!火箭如雨落下,点燃了马匹的鬃毛、骑士的披风!人喊马嘶,乱成一团!
“稳住!后撤!后撤!”侯景在中军看得肝胆俱裂,声嘶力竭地吼叫!然而,前军被火海阻断,两翼铁骑深陷泥潭,整个进攻阵型在狭窄水网地带被切割得七零八落,指挥完全失灵!
就在这混乱到极致的时刻!
“咚!咚!咚!” 震天动地的战鼓声从水寨深处轰然炸响!伴随着一声清越穿云的号令:“白袍军——!”
“杀——!”
无数条快船如同离弦之箭,从各个港汊中激射而出!当先一艘大船船头,陈庆之一身素白战袍,在火光映照下纤尘不染,如同天神降临!他手中长剑首指陷入混乱的侯景中军帅旗!
鱼天愍立于另一艘快船船首,七楞粟金长锤舞动如风车,发出恐怖的呜呜破空声,咆哮如雷:“侯景狗贼!吃你鱼爷爷一锤!”
白袍军主力如同白色的死亡浪潮,顺着预设的安全水道,狠狠撞入了侯景大军混乱的核心!鱼天愍的长锤所向披靡,沾着即死,碰着即亡!宋景休的凤嘴大刀如雪片翻飞,专砍马腿!白袍将士士气如虹,在熟悉的水域中纵横捡阖,分割包围,痛打落水狗!
侯景眼睁睁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八万大军,在火海、泥潭和白袍军的屠刀下土崩瓦解!他气得哇哇大叫,几欲吐血,在亲兵死命护卫下,砍断帅旗,夺路而逃,狼狈不堪地向着北岸溃退。此役,侯景大军损失惨重,被焚毁战船、辎重无数,溺毙、烧死、阵亡者逾万,伤者不计其数!陈庆之以一场经典的水火并用、以少胜多之战,再次捍卫了白袍军的不败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