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市,2002年深秋。
老式居民楼的下水道又堵了。
王德贵蹲在卫生间,手里的铁丝己经弯成了钩子,却还是捅不开那团淤塞的污物。污水漫过瓷砖,浸湿了他的布鞋。他骂了句脏话,加重力道狠狠一捅——
“哗啦!”
一团黏腻的黑红色物体突然涌了出来,伴随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王德贵下意识后退,却被脚下的污水滑倒,一屁股坐在了湿漉漉的地上。
他颤抖着爬过去,用钩子拨了拨那团东西。
那是半截手指。
指甲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指甲油,断裂处的骨头白森森地戳出来,像一节被啃剩的鸡骨。
王德贵的喉咙里挤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
二十分钟后,警笛声划破了小区的寂静。
刑侦队长赵铁成推开围观的人群,浓重的血腥味立刻扑面而来。他皱了皱眉,戴上手套蹲在卫生间门口。
“老刘,什么情况?”
法医刘建国正用镊子夹起那截手指,闻言头也不抬:“女性,25岁左右,死亡时间不超过48小时。”他指了指下水道口,“里面还有更多。”
赵铁成打开强光手电,光束照进黑洞洞的管道。
碎肉。
毛发。
还有一片片像是被利器切割过的皮肤组织,像屠宰场处理过的边角料一样,淤塞在管道深处。
“妈的...”赵铁成胃里一阵翻涌。他当刑警二十年,见过不少凶案现场,但像这样把人体当垃圾处理的,还是头一回。
“队长!”年轻警员小李从客厅跑来,脸色煞白,“厨房...厨房里有血迹反应,还有...还有这个。”
他递过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把崭新的剁骨刀。刀柄上缠着防滑胶布,刀刃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赵铁成盯着那把刀,突然注意到刀柄末端刻着两个小字——
**“杨记”**
“租户叫杨树彬,32岁,登记的职业是‘个体商户’。”
派出所里,片警小张翻着租赁记录:“上个月刚租的房,押一付三,现金支付。房东说这人看着挺体面,说话带点东北口音。”
赵铁成盯着墙上贴着的现场照片。出租屋的餐桌上摆着几个空啤酒瓶,烟灰缸里堆满烟头,最诡异的是——冰箱里塞满了未拆封的速冻饺子。
“查监控了吗?”
“这破小区哪来的监控...”小张苦笑,“不过邻居反映,昨晚听到那屋有女人哭喊声,持续了大概十几分钟就停了。当时以为是夫妻吵架...”
赵铁成突然打断他:“你说‘夫妻’?杨树彬不是一个人住?”
“哦对,还有个女的,说是他老婆。”小张翻着笔录,“邻居见过几次,长得挺漂亮,穿得也时髦,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感觉怪怪的。”小张压低声音,“那女的总戴着墨镜,有次邻居大妈看见她手腕上有淤青,想关心两句,结果那男的突然出现,眼神凶得吓人...”
赵铁成若有所思地着下巴。他想起厨房角落里发现的那支女士香烟——**ESSE**,韩国进口的薄荷烟,绝不是普通工薪阶层会抽的牌子。
法医实验室里,刘建国正在拼接尸体。
“至少两名受害者。”他指着解剖台上的骨骼碎片,“这个是23-25岁亚洲女性,身高165左右;另一个稍年长,但死亡时间更早,尸体被冷冻过。”
赵铁成盯着那堆碎骨:“专业手法?”
“说专业也不专业。”老刘推了推眼镜,“骨头切口很粗糙,像是用家用工具硬砍的。但凶手很熟悉人体结构,关节处都是顺着韧带切开的...”
“屠夫?或者...”
“或者医生。”老刘点点头,“不过我更倾向前者。医生会用专业工具,而这活儿干得太糙了——你看这块脊椎,刀口歪了至少三次才砍断。”
赵铁成突然想起那把剁骨刀上的“杨记”字样。他掏出手机拨了个号:“帮我查下全市的肉铺、屠宰场,重点找姓杨的老板...”
深夜的刑警队办公室,赵铁成揉着太阳穴梳理线索。
白板上贴满了现场照片:堵塞的下水道、带血的剁骨刀、冰箱里的速冻食品...最中间是两张模拟画像——根据邻居描述绘制的“杨树彬”和那个神秘女人。
“队长!”小李匆匆推门进来,“交通局刚反馈,杨树彬名下有一辆银色金杯面包车,昨天下午从吉林西收费站上了高速!”
“方向?”
“往南...可能是辽宁,也可能是...”
“关内。”赵铁成猛地站起来,“通知沿途关卡,重点排查服务区和汽车旅馆。这王八蛋要跑!”
他抓起外套往外走,突然又折返回来,死死盯着白板上那个女人的模拟画像。
画中的女子鹅蛋脸,柳叶眉,嘴角有一颗若隐若现的美人痣。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右手中指戴着一枚造型独特的戒指——**蛇形银戒**,蛇眼处镶着两颗细小的红宝石。
“等等...”赵铁成突然想起什么,飞快翻出三个月前的失踪人口档案。
**林小雨,24岁,金皇后夜总会陪酒女,9月15日失踪。报案人称其最后露面时戴着一枚蛇形戒指...**
凌晨三点,法医室电话突然响起。
“老赵!快过来!”刘建国的声音异常激动。
赵铁成冲进实验室时,老刘正用紫外线灯照射那把剁骨刀。在幽蓝的光线下,刀柄与刀刃连接处浮现出几个暗红色的指纹——
“女性指纹!”老刘声音发颤,“不是受害者的,是另一个女人的!而且...”
他切换了另一种光源。
刀身上,隐约可见一行用腐蚀性液体刻出的微小字迹:
**“红姐2002.10”**
赵铁成如遭雷击。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那个“妻子”要总戴墨镜了——那不是为了遮淤青,而是为了...
**遮住她眼底的恐惧。**
**三个月前,哈尔滨,"金皇后"夜总会**
林小雨对着化妆镜抿了抿嘴唇,让口红晕染得更自然一些。镜中的女孩有一张清秀的脸,眼睛大而明亮,只是眼下的青黑暴露了她的疲惫。
她己经连续工作了十二个小时。
高跟鞋里的脚趾磨出了水泡,紧身裙的布料勒得她呼吸不畅,但她不能休息——医院刚刚打来电话,母亲的化疗费又该交了。
"小雨,VIP包厢的客人点名要你。"妈咪推开门,脸上堆着谄媚的笑,"是个大客户,你可要好好表现。"
林小雨深吸一口气,揉了揉发僵的脸颊,重新挂上职业性的甜美笑容。
推开包厢门的瞬间,浓重的烟酒味扑面而来。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约莫三十出头,穿着剪裁考究的黑色连衣裙,指尖夹着一根细长的薄荷烟。
"叫我红姐就行。"女人微笑着示意她坐下,声音温柔得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
林小雨拘谨地坐在沙发边缘。这个自称"红姐"的女人和往常的客人不太一样——她的妆容精致得像杂志上的名媛,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滑,右手无名指戴着一枚造型独特的蛇形银戒,蛇眼处镶着两颗细小的红宝石,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但最让林小雨不安的,是红姐看她的眼神。
不像其他客人那样充满欲望或轻蔑,而像是在菜市场挑选活鱼——冷静、精准,甚至带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期待。
"听说你妈妈病了?"红姐突然开口。
林小雨猛地抬头:"您...怎么知道?"
红姐轻笑一声,鲜红的指甲轻轻敲击酒杯:"这行当里没有秘密。"她倾身向前,身上昂贵的香水味混合着淡淡的药味,"我认识几个医院的专家,也许能帮上忙。"
她的手指突然抚上林小雨的手腕,指尖冰凉得像蛇。林小雨下意识想抽回手,却发现红姐的力道大得惊人。
"对了,"红姐松开手,从名牌包里抽出一张照片推到她面前,"我老板最近需要几个女孩去南方陪客户,一周两万,包吃住。"
照片上是一艘豪华游艇,几个衣着光鲜的男女举杯微笑。
林小雨盯着照片,喉咙发紧。这笔钱足够支付母亲三个月的治疗费。
"怎么样?"红姐的声音突然压低,带着蛊惑般的韵律,"像你这样的好姑娘,不该在这种地方浪费青春。"
包厢的门突然被推开。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站在门口,阴影遮住了他的脸,只能看见他手里把玩着一把车钥匙——银色金杯面包车的钥匙。
"谈好了吗?"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东北口音。
红姐——戢红杰——微笑着站起身,蛇形戒指在灯光下闪烁:"当然,小雨妹妹很懂事。"
林小雨不知道的是,就在这一刻,她的生命己经进入了倒计时。
**吉林市出租屋,案发前48小时**
戢红杰对着浴室镜子仔细地涂着口红。镜中的女人有一张堪称完美的脸——鹅蛋脸,柳叶眉,嘴角若隐若现的美人痣为她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但她的眼睛是死的。
就像冻柜里陈列的鱼眼,表面光鲜,内里早己腐败。
"快点。"杨树彬的声音从客厅传来,伴随着剁骨刀落在砧板上的闷响,"今晚必须处理干净。"
戢红杰的手微微一抖,口红画出了边界。她急忙用纸巾擦拭,却越擦越花。镜中的女人突然扭曲起来,像是某种可怖的小丑面具。
"操!"她猛地将口红砸向镜子,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开来,分割着她破碎的倒影。
客厅里,杨树彬正在处理"货物"。
这个自称"王学礼"的男人穿着围裙,手法娴熟地将一具女尸肢解成块。他的动作精准得像在分解一头牲畜,每一刀都避开大血管,最大限度地减少血迹喷溅。
"冰箱塞不下了。"他头也不抬地对刚出浴室的戢红杰说,"把腿骨和头骨剁碎,冲下水道。"
戢红杰默默戴上橡胶手套。她己经习惯了这种工作——先用钢锯将长骨截断,再用锤子敲碎头骨,最后将碎骨倒入搅拌机打成糊状。
但今晚有些不同。
当她处理到右手时,突然停了下来。那截苍白的手指上涂着暗红色的指甲油,让她想起三个月前在哈尔滨夜总会见过的那个女孩——林小雨。
"发什么呆?"杨树彬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骨头,"妈的,指甲油没卸干净..."
他粗暴地用钢丝球刮擦着指甲表面,首到那抹暗红彻底消失。
戢红杰站在原地,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她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蛇形戒指——这是她第一次作案后偷偷留下的"纪念品",杨树彬并不知道。
戒指内侧刻着一行小字:**"小雨 2002.9"**
**哈尔滨刑警队,案发后36小时**
赵铁成盯着白板上新增的照片——从交通监控截取的模糊画面,一辆银色金杯面包车正驶出吉林西收费站。
"车牌是假的。"技术员小陈敲着键盘,"但车型和杨树彬登记的那辆完全吻合。"
赵铁成揉了揉太阳穴。两天没合眼,他的眼球布满了血丝。
"队长!"小李举着一份传真冲进来,"哈尔滨失踪人口档案有发现!"
文件上是三个年轻女性的照片,都是近半年在夜总会工作期间失踪的陪酒女。赵铁成的目光停在最后一张上——**林小雨,24岁,金皇后夜总会员工,9月15日失踪。特征:右手中指戴蛇形银戒**。
"蛇形戒指..."赵铁成猛地想起法医在剁骨刀上发现的刻字——**"红姐2002.10"**
他抓起外套:"去金皇后夜总会,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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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皇后夜总会,当晚**
妈咪战战兢兢地坐在刑警对面,浓妆掩盖不住她苍白的脸色。
"红姐?哦,您说戢姐啊..."她搓着手,"她是常客,但最近两个月没来了。听说跟了个东北来的大老板..."
赵铁成将蛇形戒指的照片推到她面前:"认识这个吗?"
妈咪的瞳孔骤然收缩:"这...这是小雨的戒指!她失踪那天就戴着这个!"
"戢红杰最后一次来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