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莱恩穿过村庄，来到东边的草场。
亨利还未到来，但有一名中年男子，正倚靠在草地的栅栏上，腰间别着一把长剑。
“万尼克大师。”他在栅栏前停下脚步。
万尼克并非斯卡里茨本地人，而是游历西方，停留在斯卡里茨的剑客。
而莱恩正好在练习剑术，自然也就找上了他，意外的是万尼克并没有拒绝教授莱恩剑术。
万尼克转过头，沙哑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是莱恩啊，你来到正好。”
“今天是我待在斯卡里茨的最后一天了。”
“这么快？”莱恩皱眉道。这位游历西方的剑客，是斯卡里茨唯一愿意与他切磋的人。
从与万尼克的口中，莱恩也得知了自己如今的剑术水平。
万尼克曾这样评价莱恩的剑术：对付五个持械农夫不在话下，面对两个轻装士兵也能周旋。
但遇上真正的精锐，或者说批甲士兵，比如他自己，就毫无胜算。
与万尼克的切磋就印证了这一点。
莱恩的每次劈砍都被万尼克轻巧地卸力化解，那具不算强壮的身躯如同柳条般柔韧，总能借力打力地反击。
万尼克称这为【大师之击】——是能够化防守为攻击的至高剑技，万尼克坦言自己也只是学到了一点皮毛。
据说精通大师之击的人，能够不拘于兵器形式，以单手剑，单手锤，甚至长兵器都能使用。
万尼克解下佩剑靠在栅栏上：“临走前，教你最后一招。”
“来，攻过来。”他的站姿松散得近乎破绽百出，但莱恩却察觉到了异样。
每当自己调整剑势，对方就会同步做出位置调整，就像镜中倒影。
莱恩突然暴起，木剑带着破空声首取万尼克右肩薄弱处。
“看仔细了。”万尼克的木剑突然自下而上撩起。
两柄木剑相撞的瞬间，莱恩只觉得自己的力道被扭转，剑刃不受控制地偏移。
而对方的木剑己经戳在自己胸口，使莱恩不自觉的后退一步。若是不着甲，这一剑便能贯穿莱恩胸膛了。
“在布拉格当佣兵之时，这招曾让我从三个着甲敌人的包围中杀出血路。”万尼克将剑尖垂下，神色露出追忆。
莱恩大概懂了大师之击的原理，但要让他实际操作……那手脚就如同不听使唤一般……
待万尼克示范了七八次，莱恩终于是勉强记住了这招，但运用起来仍显生涩。
分别之际，万尼克突然按住他的肩膀：“听着，小子。”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后天……”
“这地方很快就要乱了。”万尼克的手指突然收紧。
“你……好自为之。”
莱恩望着万尼克的背影，心头一紧。
结合库尼什所说的强盗事件，万尼克的警告绝非空穴来风。
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剑柄，金属的冰凉触感让他稍稍安心。至少还能反抗……
“看来得早做打算了。”
他应该去警告拉德季大人，可又能说什么呢？
一个铁匠学徒的臆测？一个酒鬼的胡言乱语？还是一位流浪剑客含糊其辞的警告？
在这个时代，像他这样的小人物，连觐见领主的资格都没有。
这时，亨利也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
“抱歉来晚了。”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拉德季大人亲自来取父亲锻造的佩剑，耽搁了些时候。”
莱恩正在重复训练着刚学会的剑技，闻言动作一顿。
“来到正好。”莱恩将木剑抛给亨利。“我先从最基础的来教你。来，攻过来……”
晨练持续到日上三竿，莱恩才收起木剑，汗水己经浸透了两人的衬衣。
“今天就到这里。”莱恩用袖子抹了把脸。“记住手腕发力的要领。”
“剑术就像锻造，需要千锤百炼才能成形。”
亨利气喘吁吁地点头，这个上午他挨了不少打，但眼神中的兴奋比晨练时更盛。
他瘫坐在草地上：“上帝啊……”
他大口喘着粗气，声音断断续续。“莱恩，你身上一定流淌着骑士的血液。”
“明明吃着同样的黑面包和豌豆汤，凭什么你就长得这么强壮？”
莱恩轻笑一声，用剑尖挑起地上的水囊抛给他：“骑士？那些披着闪亮盔甲的贵族老爷？”
“得了吧。”他摇摇头，仰头灌下一大口清水。“你少去酒馆听那些吟游诗人胡诌。真正的骑士……”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 “说不定是个大腹便便的富商，用钱袋买来的头衔罢了。”
“等什么时候我闯出名头，倒说不定真能混个骑士头衔。”
“但在这之前，我还是先当个佣兵吧。”
亨利意识到，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眼中闪烁的早己不是安分……
他咧嘴一笑：“等你发达了，可别忘了我们这些穷酸兄弟。”
莱恩将水囊系回腰间：“不仅不会忘……我正打算把你们都叫上呢。”
“走。”他一把拉起亨利。“去酒馆找马修他们。”
亨利猛地拽住莱恩的胳膊：“等等……你不会真要去当佣兵吧？”
他的声音因震惊而提高。“父亲绝不会允许的！”
莱恩停下脚步，转身时眼中的野心让亨利愣住了：“马丁大师教导我锻造刀剑，但我更渴望的是……成为执剑之人。”
“我不会要求你现在做决定。但记住，选择权在你手中。”
推开酒馆的木门，喧闹声顿时传来。
一个德国人正拍着桌子怒吼，与几个本地村民争论谁才最适合当波西米亚的国王。
角落里，马修，弗利兹，马蒂亚斯三人正压低声音交头接耳，看到莱恩进来立刻眼前一亮。
“莱恩，你们来得正好！”马修拽过两张木凳。
“那个德国佬竟敢说西吉斯蒙德才是真正的国王。”他朝争吵的人群扬了扬下巴，突然意识到莱恩也是德国人，立刻噤了声。
弗利兹的拳头砸在桌面上：“得给这个叛徒点颜色瞧瞧！”
三个年轻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莱恩，他从小就是他们中间的主心骨。
无论遇到什么事，只要找莱恩，就一定有办法。
莱恩只是嗤笑一声：“你们就这点出息？”
他的目光扫过三个同伴。“与其和这群醉汉一样争论谁配当国王，不如……”
声音突然压低。“跟着我去挣个前程？”
西吉斯蒙德？瓦茨拉夫西世？在莱恩眼中，这对兄弟连查理西世的半分风采都未能继承。
一个野心勃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却屡战屡败。
另一个连野心都懒得装裱，即便皇冠送到眼前，也懒得伸手去接。
“听着。”莱恩突然身体前倾。
“我要组建自己的佣兵团……为金钱，为我们自己的未来而战。”
莱恩的目光扫过众人：“你们难道甘心一辈子当个农夫？”
“在贫瘠的土地上刨食，为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们流干最后一滴汗？”
酒馆嘈杂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
马修不自觉地紧盯莱恩的双眼，弗利兹的呼吸变得粗重，连较为怯懦的马蒂亚斯眼中也燃起微光。
“看看你们的手。”莱恩突然抓住弗利兹粗壮的手臂。“这双手能挥动比锄头更值得的东西。”
“我不强求任何人。”他的目光挨个扫过每张面孔。
“但若你们选择跟随我……”
“我吃肉，绝不叫兄弟喝汤，咱们也挣个贵族头衔来当当！”
莱恩知道，这些从小一起摸爬滚打的伙伴，骨子里都藏着不安分的火种。
马修的机敏，弗利兹的勇猛，马蒂亚斯的手巧，还有亨利那份尚未觉醒的天赋……
再加上莱恩的刻意引导，他们心中对功名利禄早己充满了渴望。
仿佛那些荣华富贵……不过是唾手可得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