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亨利上前一步。
“这也不能成为你拖欠工具的理由，你总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库尼什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我向上帝发誓……那些强盗连我最后几个铜泰勒都抢走了……”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现在连一块黑面包都买不起……”
在莱恩的目光逼视下，库尼什只好解下腰间生锈的钥匙，递给莱恩：“拿去吧……看看我家里还有什么值钱的……”
说完便瘫坐在地上，就像是失去了一切……
莱恩沉默地接过钥匙，打开了那扇木门。
不出所料，屋内除了一张破草垫和几个空酒瓶外，几乎一无所有。
亨利厌恶地皱起眉头：“父亲怎么会把工具借给这种懒汉……”
莱恩望着空荡荡的屋子，轻叹一声：“马丁大师向来如此……总是对每个村民都怀着仁慈。”
“即便对方是个酒鬼，是个懒汉。”
亨利神情复杂：“可这份善良总被人利用……”
莱恩笑着道：“也许正是这份坚持，才让他成为斯卡里茨最受敬重的人。”
二人空手走出木屋，莱恩将钥匙抛还给瘫坐在地的库尼什。
“看在上帝的份上。”莱恩从腰间皮袋中取出二十枚铜泰勒递给了亨利。
“这些先补上工具的损失。”接着又掏出五枚铜泰勒丢在库尼什面前。“记住，你欠我的。”
铜泰勒是神圣罗马帝国的货币之一，往上则是印着国王侧脸的银格罗申，最顶端是几乎只在贵族间流通的金奥恩。
一枚金奥恩等于十枚银格罗申，而一枚银格罗申就能换到一百枚铜泰勒。
一枚铜泰勒能买来一磅发酸的黑面包，刚好够一个壮汉熬过饥饿的一天。
亨利困惑地皱眉：“莱恩，你怎么也……”
“懒是懒了点，但还是有点力气在的。”莱恩意味深长道，目光扫过库尼什粗壮的手臂。
他忽然意识到，库尼什并非真的畏惧自己，或者说自己腰间的短剑。
他的恐惧，更像是刻意演给他和亨利看的拙劣表演……
库尼什颤抖着捧起铜币，眼中挤出几滴泪水：“愿主保佑您，莱恩老爷！我这条贱命随时听您差遣！”
莱恩嘴角扬起一丝笑意，那些装备精良的强盗，显然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
他低头看着自己布满老茧的双手，突然觉得铁匠铺的火炉太过狭小，容不下他胸中燃起的野心。
莱恩想要的是成为执剑之人，而非锻剑之匠。
“记住你今天的话，库尼什。”莱恩的声音很轻，却让瘫在地上的库尼什绷首了脊背。
随即莱恩二人便转身离去。
亨利笑着用拳头轻捶莱恩的肩膀：“天主在上，连库尼什这样的无赖在你面前都像条驯服的猎犬。”
“不过是个醉鬼罢了。”莱恩漫不经心道。
“若遇上真正的亡命徒，或是训练有素的战士……”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突然，莱恩转身首视亨利的双眼，语气变得异常郑重：“亨利，你有天赋，真正的天赋。”
这不是客套话，作为前世游戏中的主角，亨利的潜力肯定不会低。
“可为何不跟你父亲学习剑术呢？”莱恩拍了拍腰间的短剑。“在这乱世，剑锋比祈祷更能保命。”
帝国的皇帝查理西世逝世后，继位者瓦茨拉夫又被他的弟弟西格斯蒙德囚禁，波西米亚彻底陷入了混乱之中。
匪盗横行，那都是算轻的了……
亨利踢着脚下的石子，叹了口气：“父亲总说……他希望我继承的是锻造技艺，而不是他的剑术。”
他模仿着马丁低沉的嗓音。“武器能让敌人倒下，却不能让心灵屈服。”
“即便是最强的剑术大师，出门也有可能被一支弩箭射死，他总是这么说。”
莱恩望着远处城堡的轮廓，意有所指道：“你父亲说得对……但也不全对。”
“有时候，你得先用剑让他们闭嘴，才能让他们听进去道理。”
“就像库尼什那样？”亨利若有所思地问。
“正是如此。”莱恩点头。
亨利的眼睛亮了起来，随即又黯淡下去：“我当然想学，可是……”
他捏了捏自己单薄的手臂。“我没有你这样的体魄，父亲也绝不会同意教我……”
莱恩突然按住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亨利一个踉跄：“听着，真正的剑术不只在于体魄……”
“你现在还年轻，可以先试着练习剑术。”
莱恩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看似普通的铁匠之子，注定要走上一条侵染血与火的道路。
他也并非完全是因为友谊而引导亨利，更多的是不希望他的天赋被埋没。
他需要一把利剑，一把既能为他披荆斩棘，又不会伤到他自己的利剑。
而亨利，正是最完美的选择。
“至于剑术，我可以教你。”
莱恩的声音让亨利眼前一亮。他知道父亲不仅是波西米亚最好的铸剑师，年轻时更是个剑术大师。
虽然马丁拒绝教儿子用剑，却对莱恩倾囊相授。
或许马丁正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曾经的荣耀得以延续。
莱恩也并不只是马丁的铁匠学徒，十年前，他的父亲被领主征召，战死沙场。
母亲也染上了疫病，离世前将他托付给了父亲的老友马丁。
而马丁也待他如己出，将锻造技术与剑术教给了莱恩。
经过村中酒馆时，亨利突然停住脚步：“该死，差点忘了，父亲还让我带桶麦酒回去。”
莱恩点点头：“你去吧，我正好要去办些事。”
他望向酒馆窗口透出的昏黄火光，压低声音道：“记住，明天来村东边的草地找我。”
亨利刚要迈步，又迟疑地转身：“莱恩……谢谢你。”
他的眼神中混杂着感激与某种难以言语的预感，仿佛这个夜晚将成为命运的转折点。
“不必言谢，亨利。”莱恩的声音显得格外深沉。“我们本就是兄弟。”
亨利怔了怔，随即露出真挚的笑容：“是啊，我们是兄弟。”
两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是从小一起长大。
而莱恩融合了原身的记忆，自然也将其视为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