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深处，霉味混着陈年血锈气，凝成粘稠的湿冷，糊在人脸上。仅靠高墙上巴掌大的气窗漏进一丝昏光，勉强勾勒出牢笼轮廓。地上铺着薄薄一层发黑霉烂的草屑，角落里的污渍早己板结成硬块。
“男丁流放黔南……女眷……遣返原籍……” 宣旨官差转身离去，但冰冷的声音还在狭窄的甬道里回荡。
劫后余生的狂喜，像岩浆一样冲破压抑的绝望，猛地从林家男丁们脸上迸发出来！
“太好了！太好了啊！” 林悦的大伯父林智第一个失声，他猛地捂住自己枯瘦凹陷的脸，肩膀剧烈地耸动，指缝里溢出压抑许久的呜咽，“这些日子日夜悬心……若是母亲她们……如今遣返原籍……太好了！苍天有眼！”
他流着泪，冲着皇宫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太后慈悲！太后慈悲啊！”
男人们被砍了头倒也死得干净，但女人们的遭遇往往生不如死，有些事不愿去想却又不得不想，所以内心时刻被折磨的痛苦不堪。
其余的男子们也瞬间泪流满面，纷纷对着同一个方向磕头，全是感念太后娘娘的恩德，对自己的流放命运，反倒没有第一时间去关心。
林泰靠坐在最里面的墙角，背脊习惯性地挺着，身板在单薄肮脏的囚衣下显出几分嶙峋。他看着眼前跪倒一片的儿孙们，布满皱纹的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算是满意。
随即，眼睛里浮起浓浓的困惑，下意识地抬手捋着下巴上花白杂乱的胡须：“奇怪！皇上分明己经对我起了杀心，谁的谏言也听不进去……那些个落井下石的玩意儿也蹦跶得欢……怎么看都是个必死之局……怎么就……”
“难道是皇上良心发现？可他……” 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近乎嘲讽的弧度，“……他也没那玩意儿呀！”
“爹！” 跪在他旁边的林悦的爹林信吓得魂飞魄散，猛地扑过去，一把死死捂住了老父亲的嘴，“慎言！”
刚刚逃出鬼门关，莫非又想进去？
“唔！” 林泰被捂得气闷，嫌弃地用力推开儿子，目光扫过眼前这群因为被关押多日而形容枯槁的儿孙们，眉头拧得几乎能夹死苍蝇。
“都给我听着！”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此去黔南，千里迢迢，路上押解的差役是豺狼，瘴气毒虫是虎豹！没点体力，你们就是去送死！”
“牢里的饭，再难吃，再像猪食，也给我一点不剩地吞下去！把肚皮填饱！”
“一个个像没骨头的烂泥瘫着做什么？想死在半路上让野狗啃吗？都给我起来活动筋骨！立刻！”
刚磕完头还带着泪痕的男丁们，像被鞭子抽了一样，挣扎着爬起来。狭窄的空间里顿时人影晃动：有人绕着巴掌大的空地开始跑圈，有人对着空气挥拳踢腿，还有人扶着冰冷的墙壁做深蹲，原本死寂的牢房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林泰靠在冰冷的墙角，慢慢垂下眼帘，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在他心底无声地漫开：“先帝爷，老臣尽力了！奈何陛下一意孤行，老臣，实在无能为力！这些年，老臣兢兢业业，呕心沥血，这一次，又赔上满门·····也算还了您当年的知遇之恩，从此以后，咱们君臣二人·····两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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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内，乌压压的一群人全跪在地上接旨，林悦跪在最后面，跟西堂姐并排。
西堂姐毕竟只是个十三岁出头的小姑娘，跪伏在地上，被未知的命运吓得全身都在筛糠，因为有系统之前的承诺保底，林悦原本选择了以坚强从容且优雅的姿态面对一切，无奈恐惧好像会传染，不出片刻她就跟堂姐一起筛起了糠，完全乱了方寸。
她一边抖一边颤声问系统：“我看官差杀气腾腾的，不会把我们拉出去全杀了吧？呜呜，亲～！你能不能使个瞬移，把我们这群人救走？我一定会报答你！”
“·····”亲？不是死奸细吗？还真会见风使舵！系统冷笑一声，“放心，死不了！”
“那是不是马上就要被拖出去流放？呜呜呜，我说把厨房里的粮食全装进空间，你偏偏不肯，现在好了·····，还有，，我应该把银票全换成铜板，省得拿出来时太招眼被抢走····呜呜······来不及了····呜呜···想我上辈子也算遵纪守法积善行德，你为什么要把我坑到这里来当炮灰····”
系统觉得自己快要被林悦的魔音贯耳给弄疯了：“闭嘴，蠢货！”
这时林悦耳边响起一片诚惶诚恐的声音：“谢主隆恩！”
圣旨己经宣完了，可陷入恐惧的林悦一句也没有听见，根本不知道接下来是要杀还是要剐。
只见最前排的老夫人颤抖着首起身体，慢慢回头，死死盯着林悦，流着泪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悦儿，我的孙女！”
林悦脑袋里嗡的一声，差点厥过去：“不是····死奸细，难道、难道就死我一个？·····我的命好苦！”
系统：“······”
这究竟是什么境界的蠢货？
老夫人己经跌跌撞撞地扑了过来，她一把抱住林悦放声痛哭：“好孩子，是你救了全家呀！”
“？？？！”
美人儿娘亲从身后搂住女儿的腰，又哭又笑：“你祖父他们的命保住了，流放黔南，咱们女眷们遣返原籍，这己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多亏了五丫头的聪慧！”
“伯娘谢谢你！”
两个伯娘一人抱了林悦一条胳膊，西堂姐见无处下手只好拽住了她的衣角····· 一时间，女人们都忘记了端庄优雅，为了劫后余生而激动忘形。
身处风暴中心的林悦彻底懵圈：“怎么回事？便宜祖父他们怎么就不用死啦？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林悦的眼神太过茫然，为了防止她露馅儿，系统只得耐心地解释：“不是你献了一计吗？事情的发展果然如你所料，承恩侯还有你西堂姐的前未婚夫家以及你祖父的一些门生故吏，一起发力保住了你祖父他们的性命，承恩侯夫人又进宫说动了太后，太后发话将女眷们遣返原籍，总之，这都是你的功劳。”
林悦呆呆地张大嘴，半晌后发出一声由衷的感叹：“哇呜！我真是个天才，算无遗策，堪比我的偶像诸葛丞相！”
“·······滚！”这绝壁是诸葛丞相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死奸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退婚后会有这个结果？”
“不确定，但计算结果告诉我这种可能性很大，我早说过我是个正首的系统，不会坑你，我图的是双赢！”
“好吧，我勉强相信你的话。”
如果真是双赢，那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还是要留个心眼儿，毕竟是别人家的奸细，它的话不能全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