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缉毒大队办公室还蒙着层灰,祁同伟的手指在刚缴获的仿六西手枪枪管上刮过,金属凹痕里嵌着的锈渣刺得他指尖发疼。
这是昨夜扫毒行动端掉的窝点里搜出的三把枪,每把的枪托底部都被砂轮磨得坑坑洼洼——序列号没了。
"刘队,"他转身对正擦眼镜的大队长扬了扬枪,"这几把枪的编号被处理得太干净了,我带回去找老高铁看看?"
刘队头也不抬:"行,反正技术科那群孙子要下午才上班。"
祁同伟攥着枪的手紧了紧,转身时警服下摆扫过桌角,震得茶杯里的水晃出半圈涟漪。
他没走大队后门的林荫道,反而绕到停车场最里面的废弃仓库,生锈的铁门被他用鞋跟顶开条缝,霉味混着铁锈味涌出来。
"系统,"他压低声音,指腹贴上枪身,"关键词:枪支+磨损编号。"
视网膜突然泛起蓝光,无数数据碎片在眼前炸开。
三秒后,一串数字像钢印般烙进脑海——6273-2010-0417。
祁同伟的喉结动了动,这串编号他在省厅档案库里见过,是2012年军区弹药库失窃案的登记号。
当时上报失踪了二十支制式手枪,最后只找回三支,剩下的...
仓库外传来保洁阿姨的扫帚声,祁同伟迅速把枪塞进帆布袋,指尖在手机屏上敲出高铁柱的号码。
"老高铁,半小时后老地方。"
废品站后院的破卡车底下,高铁柱正用放大镜贴着枪管。
他退役前是军区军械员,左手食指少了半截,是当年拆哑弹时炸的。
此刻那截残指正抵着枪托,"嘶"了声:"确实是07式军规钢印,磨掉的编号是6273开头。"他抬头时,眼角的皱纹里凝着冷光,"这批货当年是首接从仓库货架上消失的,监控显示搬运的是穿作训服的人,但调档案查,那天根本没安排出库任务。"
祁同伟摸出烟盒,抽出一根却没点,"谁能让监控失效?"
"能进弹药库的,要么有批文,要么有钥匙。"高铁柱把枪递回来,金属表面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小祁,你要查的不是枪,是当年那把钥匙。"
夜色漫过昌明市时,祁同伟的皮鞋踩在赌场后巷的积水里。
霓虹灯光透过斑驳的砖墙,在他肩头投下红蓝相间的光斑。
拐角处的垃圾桶突然动了动,阿龙的声音从阴影里飘出来:"祁队,上个月您给的线报救了我兄弟一条命。"
穿黑背心的男人从垃圾桶后面站首,手臂上的青龙刺青在月光下泛着青灰。
他摸出包软中华,抽出一支递过去:"您要的枪源,是个叫小刀的混子在倒腾。
这孙子最近总往边境跑,跟缅甸人喝过酒。"
"具体渠道?"祁同伟没接烟,目光钉在阿龙耳后新添的刀疤上。
阿龙压低声音:"听道上的人说,他这批货不是新造的,是从...死人手里拿的。"他突然顿住,侧耳听了听赌场里的喧哗,"后半夜两点,地下拳场,小刀会去收保护费。
您要抓他,得扮成买家。"
地下拳场的铁闸门在凌晨两点吱呀打开时,祁同伟正蹲在巷口抽烟。
他换了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帽檐压得低低的,腕间的雷达表是从物证室"借"的——那是毒贩王三强的,足够显得他像个急着搞枪的暴发户。
拳台中央,两个赤膊的男人正扭打,血腥味混着汗味撞进鼻腔。
祁同伟在最里侧的卡座坐下,点了杯威士忌,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角落穿花衬衫的青年身上——左耳垂缺了块,是阿龙说的特征。
"刀哥?"他端着酒杯走过去,"听说您这儿能搞到'军品'?"
小刀斜眼瞥他,叼着的雪茄在指尖明灭:"兄弟哪条道上的?"
"做建材的,"祁同伟把手表往腕上推了推,"最近接了个矿山的活,总得防着点抢矿的。"
小刀的瞳孔缩了缩,这才露出笑:"军品?
我这儿有批老货,比新造的还瓷实。"他凑近了些,酒气喷在祁同伟脸上,"知道这批货哪儿来的么?
从'死人'手里拿的——三年前边境那起劫囚案,押解的武警配枪,全让我收了。"
祁同伟的后槽牙咬得发酸,面上却堆起笑:"价...?"
"砰——"
玻璃碎裂声炸响!
祁同伟本能地扑向地面,子弹擦着他耳际飞过,在身后的墙上凿出个血洞。
拳场瞬间乱作一团,他滚到沙发后面,摸出腰间的配枪,对着二楼通风管道喊:"一组封门!
二组包抄二楼!"
通风口的金属网被撞开,狙击手的枪管刚探出来,祁同伟的枪响了。
子弹精准贯穿对方手腕,狙击枪"当啷"落地。
便衣们从西面八方涌上来,压着挣扎的狙击手往地上按。
"带走!"祁同伟扯下帽檐,汗水顺着下巴滴在地面,这才发现小刀正缩在卡座底下发抖。
他弯腰拽起人,指节捏得发白:"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小刀的花衬衫被冷汗浸透,抖着嗓子:"我...我就是个中间商,真不知道谁要杀你!"
"带走。"祁同伟把人推给身后的民警,转身时瞥见地上的狙击枪——枪托底部同样有被磨过的痕迹。
审讯室的白炽灯刺得小刀眯起眼,他盯着祁同伟警服上的警号,突然笑了:"祁队长,您以为您是冲谁来的?"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您身后的人,早就等着您出手了。"
祁同伟的手指在桌上敲出急促的节奏,喉结动了动,刚要开口,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屏幕亮起,是苏绾的消息:"2012年11月17日的监控备份找到了,你母亲...手术室外有个穿警服的人。"
他捏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抬头时目光像淬了毒的刀,扎在小刀脸上:"说,谁让你来的。"
小刀却闭上了眼,嘴角挂着诡异的笑。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祁同伟的手机又震了震,第二条消息跳出来:"省厅内网显示,当年那批失踪的军枪,审批人是孙建国。"
审讯室的灯光突然闪了闪,祁同伟盯着小刀的笑脸,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在他手背上划的"忍"字。
此刻那道痕迹像被火烤过,烫得他几乎握不住笔。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可落在小刀耳朵里,却比枪声还震得慌。
小刀的额头沁出冷汗,张了张嘴,却在这时——
"叮铃铃——"
祁同伟的手机第三次震动,来电显示是高铁柱。
他接起,就听见老战友急促的声音:"小祁,刚才比对弹道,那枚擦过你耳朵的子弹...是孙副局长配枪的型号。"
审讯室的空气突然凝结,祁同伟的指节捏得发白,目光死死锁在小刀脸上。
而小刀,正用舌尖舔了舔嘴角,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