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的法医实验室泛着冷白的光,苏绾的指尖在键盘上敲出急雨般的声响。
空气中浮动着一丝金属与塑料混合的气息,空调出风口轻微的嗡鸣衬托出夜的沉寂。
她熬红的眼尾沾着碎发,额角沁出细汗——这是连续第七次尝试破解U盘隐藏分区。
屏幕的冷光映得她的脸有些苍白,偶尔眨动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这道数据屏障。
“咔嗒。”
金属机箱发出轻响,屏幕突然弹出新窗口,蓝白色的光斑跳动着,像是某种信号。
苏绾的呼吸陡然一滞,鼠标悬在“特别客户管理表”的文件名上足有三秒,才轻轻点下。
她指节微白,掌心有些潮湿,却依旧稳如磐石地操控着鼠标。
“同伟。”她转头时,后颈的碎发被空调吹得乱翘,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茉莉香洗发水味道,“过来。”
祁同伟正靠在实验台边擦配枪,闻言立刻首起身子。
他的警服领口微敞,露出锁骨处淡白的旧疤——那是三年前缉毒时被毒贩砍的。
疤痕像一道沉默的勋章,在灯光下泛着微微的银灰。
走到苏绾身后时,他闻到她发间残留的消毒水味,混着实验室特有的福尔马林气息,那是一种令人神经紧绷的味道,混合着时间的压迫感。
屏幕上的文档缓缓展开,密密麻麻的表格里,客户姓名、消费金额、“特殊服务”备注栏刺得人眼睛发疼。
祁同伟的指节抵在桌沿,指腹着木质纹路——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木纹粗糙,带着年久失修的触感,让他想起老城区那些破败的小巷。
系统空间在他意识里亮起蓝光,他默默将文档拖进虚拟存储空间,推演画面瞬间闪现:穿黑西装的夜总会经理坐在电脑前,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几条消费记录随着敲击声从主数据库消失,转而钻进加密分区。
“是自动覆盖程序。”祁同伟喉结滚动,声音低沉而冷静,“李昊天的人怕查账,每笔超过十万的消费都会被藏到这里。”
苏绾的鼠标突然顿住,指向备注栏最后一行:“看这个。”
“副市长夫人张雅琴,VIP888,代付人:王振武。”
祁同伟的瞳孔骤然收缩。
三年前母亲在市医院被拒诊时,他跪在急诊室门口求的就是王振武——当时王振武还是院长,现在是分管卫生的副市长。
系统推演画面里,白发老太太蜷在走廊长椅上,王振武夹着公文包经过,扫了眼病历本又移开视线:“没床位,转院吧。”
“去仓库。”祁同伟抓起外套,声音沉得像压着块铁,“老疤的逃亡路线,系统推演出城郊废弃棉纺厂。”
苏绾按住他手腕,指尖冰凉。“你一夜没合眼。”
“老疤藏了东西。”他扯开她的手,动作却轻得像怕碰碎什么,“系统说有密封箱,装着不明液体。”
棉纺厂的铁门挂着锈迹斑斑的锁,祁同伟戴上橡胶手套,指尖刚触到锁芯,系统空间便炸开画面:老疤弓着背往墙缝里塞金属箱,额角的刀疤随着动作扭曲,嘴里骂骂咧咧:“等李总收拾了祁同伟,老子去三亚买别墅。”
“拆锁。”他回头对身后的小周扬下巴,“轻点儿。”
铁门吱呀作响地打开,霉味混着刺鼻的化学药剂味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腐朽与危险交织的气息。
祁同伟打手势让队员散开,战术手电的光束扫过积灰的纺织机,最后停在墙角——那里堆着半人高的编织袋,最上面的一个裂开道缝,露出半截玻璃管。
“队长!”小周的声音带着惊颤,“注射器!”
祁同伟蹲下身,用取证钳夹起一支注射器。
玻璃管壁上还沾着暗褐色液体,系统推演立刻补全画面:老疤捏着针管往塑料瓶里灌液体,瓶身标签上“海洛因浓缩液”几个字被他涂掉,换成“葡萄糖注射液”。
“联系缉毒科。”祁同伟将注射器装进证物袋,语气中透出一丝压抑的愤怒,“这里有加工海洛因的原料。李昊天的生意,从夜总会延伸到了制贩毒品。”
他的手机在这时震动。
陌生号码,备注是“林”。
祁同伟冲队员使了个眼色,走到厂房外接起:“说。”
“祁队,我是林婉儿。”背景音里有汽车鸣笛,她的声音压得极低,“财务主管王芳,她电脑里有所有客户的黑账。但他们今早要转移服务器,您得在十点前——”
“地址。”祁同伟打断她,拇指在备忘录上快速记录。
“帝豪夜总会地下二层,B203房间。”林婉儿突然倒抽一口冷气,“有人来了,我挂——”
忙音响起。
祁同伟盯着手机屏幕,指节捏得发白。
他知道林婉儿是卧底记者,更清楚她每通电话都可能是最后一通。
系统空间里,他调出之前收集的证据:资金流向图、老疤的口供、特别客户表,像洗牌似的在虚拟桌面铺开。
“队长!”小周从厂房里跑出来,“局里来电话,说督察处要找您谈话。”
祁同伟冷笑。
他早察觉这两天总有人尾行——今早买煎饼时,穿格子衬衫的男人在他身后多站了三分钟;刚才进棉纺厂前,路口的银色捷达多绕了两圈。
他故意在办公室留了份伪造的“调查进展报告”,封皮上用红笔标着“李昊天涉案金额仅百万”。
“告诉督察处,我半小时后到。”他整理警服领口,警徽在晨光里闪着冷光。
果然,刚进市局大门,匿名举报电话就打进了他私人手机。
“祁同伟收了帝豪夜总会二十万。”机械变声的男声急促得像机关枪,“证据在他办公室第三个抽屉。”
祁同伟靠在走廊窗台上,望着楼下梧桐叶间漏下的光斑。
他能想象出电话那头的人——可能是陈晓峰,可能是李昊天的手下,正攥着手机发抖,生怕他不信。
“急了。”他对着空气说,声音轻得像叹息,“越急,破绽越多。”
当晚,祁同伟在系统空间里设置了自动监控。
他将真实账本数据上传到虚拟云盘,勾选“篡改追踪”选项时,系统提示音在意识里响起:“监控模式己启动,访问记录实时同步。”
次日清晨,手机屏幕亮起红光。
系统提示:“23:47,IP地址192.168.1.12(市局督察处内网)尝试访问文件,访问者:陈晓峰。”
祁同伟捏着手机走进法医实验室时,苏绾正往显微镜里看切片。
她抬头时,眼下的青黑比昨晚更重,但眼神亮得惊人:“我破解了U盘中的通讯代码,李昊天和境外毒枭有联系。”
“不够。”祁同伟把手机递过去,屏幕上是陈晓峰的访问记录,“需要合法证据链。”
苏绾沉默片刻,摘下橡胶手套。
她的手指因为长期接触福尔马林有些泛白,此刻却稳稳按住祁同伟手背:“我有个办法,但需要你亲自去一趟夜总会。”
“做什么?”
“他们要转移服务器,你得在转移前拿到财务主管的操作记录。”苏绾抽出张纸条,上面是帝豪夜总会的排班表,“明晚八点,安全顾问张大海辞职,新顾问上任。”
祁同伟盯着纸条上“安全顾问”西个字,突然笑了。
他的笑带着锋刃般的冷意,却让苏绾想起三年前在毒枭巢穴,他抱着中弹的线人冲进急诊室时,也是这样的笑——不是高兴,是在算,算怎么把敌人的骨头敲碎。
“几点到岗?”
苏绾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割出金红的条纹:“今晚十点,培训。”
祁同伟转身走向门口,警服下摆被风掀起一角。
他在门边停住,回头时,警徽的反光正好落进苏绾眼里:“告诉林婉儿,让她今晚别去B203。”
苏绾点头,指尖无意识地着实验台上的解剖刀。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远处传来警笛声,混着她轻声的回应:“我会的。”
祁同伟走出实验室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他摸出一看,是条新短信,发件人未知:“安全顾问张大海,欢迎加入帝豪。”
他望着短信,拇指慢慢划过屏幕,最后按下删除键。
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光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柄出鞘的剑,正等着划破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