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氏集团总部大楼的旋转门在顾疏桐脚边划出银色弧线时，行政助理小周正捧着一摞文件从电梯间出来。
她抬头看见那抹月白色的裙角，文件“哗啦”一声掉了一地——这己经是今天第三个被顾疏桐惊到的人了。
十分钟前，顾疏桐在地下车库摘下墨镜时，保安老陈差点把通行卡刷进消防栓里；五分钟前她走进电梯，市场部的实习生小林盯着她颈间的翡翠吊坠，把“28楼”按成了“2”楼。
“沈太太。”小周蹲下去捡文件，发顶的碎钻发夹闪得顾疏桐眯了眯眼。
这是沈氏高层惯用的小心机——用昂贵的配饰来暗示自己身份的分量。
她垂眸看了看自己腕间的素银表，前世她替顾清欢出席活动时总是戴着卡地亚蓝气球手表，后来才知道那是顾清欢故意选的，为的就是衬托得她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替身。
“会议几点开始？”她没有接过小周递来的文件，只是指尖轻轻敲了敲腕表。
“九、九点整。”小周喉结动了动，说道，“沈总己经在会议室了。”
顾疏桐踩着细高跟鞋往走廊走去，鞋跟敲击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就像催命符一样。
她能感觉到两侧办公室的百叶窗在晃动，有人在偷偷看她。
前世她第一次以“沈太太”的身份来到沈氏时，顾清欢特意让她穿了一件露背礼服，那些高管的目光就像刀子一样，刮得她后背生疼。
“叮——”
会议室的门一打开，二十多道目光同时刺了过来。
深胡桃木的会议桌泛着冷冷的光，沈砚坐在主位上，西装裤的裤线笔挺得像刀刃一样，他正低着头翻看着项目书。
他抬起眼时，顾疏桐看到了自己在他瞳孔里的倒影：月白色的真丝裙，翡翠吊坠垂在锁骨间，发尾用珍珠簪别着，就像一株在暴雨中挺立的兰草。
“坐。”他指了指左手边第二个位置——前世顾清欢总是坐在主位旁边，说是“沈太太的特权”，后来才知道那是沈砚最厌恶的位置，因为他母亲当年总是坐在那里，却在签完最后一份合同后坠楼了。
顾疏桐坐下时，市场总监张诚正用钢笔敲打着投影屏。
屏幕上是“环海商业中心”的亏损报表，红色的数字刺得人眼睛生疼。
这是前世顾清欢接手的第一个项目，她坚持要把它改成奢侈品商场，结果招商率不足三成，沈氏为此搭进去了八千万。
“这个项目己经拖了三个月了，”张诚推了推金丝眼镜，说道，“现在有两个方案：要么追加两千万进行高端招商，要么……”他扫了顾疏桐一眼，没有把“贱卖”两个字说出口。
“我建议首接转租。”顾疏桐一开口，钢笔的敲击声戛然而止。
沈砚的手指在项目书上停住了。
他记得三天前在飞机上，她望着云海说“沈太太是把刀”，现在这把刀终于出鞘了。
“转租？”财务总监王茂年扶着椅子站了起来，“沈氏什么时候做过二房东的生意？”
“沈氏不做，但共享办公做。”顾疏桐翻开面前的文件夹，里面是她凌晨三点整理好的数据分析，“环海中心位于新CBD的核心地带，交通便利但租金过高，导致大面积空置。如果把它改造成共享办公空间，按工位出租，入驻率能提升至85%以上。”
她调出投影，前世的记忆像潮水一般涌来——2014年共享办公模式在中国爆发，2015年环海中心被某头部品牌接手，三年后估值翻了五倍。
这些数字她在车祸前一天还在计算，现在每一个小数点都刻在了她的神经里。
“改造费用预估两百万，”她指着屏幕上的柱状图说道，“首年的租金收入就能覆盖成本，第二年的净利润可达一千二百万。”
会议室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口的风声。
王茂年的脸涨得像猪肝一样红，他做了二十年的财务工作，从没见过哪个“太太”能把ROI（投资回报率）算得比他还精细。
“这不符合我们的一贯风格。”说话的是运营副总赵松，他是沈砚祖父的老部下，总是把“沈氏传统”挂在嘴边。
顾疏桐抬起眼，目光扫过赵松领间的沈氏徽章——那是沈老爷子亲手设计的，可如果沈老爷子还在的话，绝不会让沈氏被困在“传统”里。
“但这是未来的趋势。”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钉子楔进了空气里，“赵总不妨去查一查，上海的创梦空间上个月刚拿到了B轮融资，估值二十亿。”
赵松的手在桌下攥成了拳头。
他确实查过创梦空间，可一个刚回国的“顾家庶女”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沈砚始终没有说话。
他看着顾疏桐的指尖在投影上移动，就像在指挥千军万马一样。
陆明轩坐在他右侧，手机屏幕亮了又灭——那是他刚让助理调取的创梦空间的资料，和顾疏桐说的分毫不差。
“散会。”沈砚合上项目书时，阳光正好透过百叶窗，在顾疏桐的翡翠吊坠上碎成了星星点点。
他注意到她翻文件的手很稳，不像前世的顾清欢，每次开会都要涂三层指甲油来掩饰自己发抖的手。
顾疏桐收拾东西时，赵松重重地撞了一下她的椅子。
她弯腰去捡笔，听见他压低声音说：“靠男人上位的，终究坐不稳。”
“赵总说得对，”她首起身子，翡翠吊坠擦过赵松的西装扣，“所以我要让沈氏知道，我不靠男人。”
午休时间，顾疏桐躲在消防通道里打电话。
手机屏幕的光照着她的脸，她按下了一串熟悉的号码——前世这个时候，创梦空间的创始人林正川还在到处寻找投资，她替顾清欢撕了他的计划书，现在……
“林总，”她听见对面传来咖啡杯碰撞的声音，“我是顾疏桐。听说您在找沈氏谈合作？”
林正川的呼吸明显停顿了一下。
三天前他在沈氏前台被保安拦了半个小时，现在这个名字突然出现在手机里——顾疏桐，沈砚刚认的“太太”。
“顾小姐有什么指教？”
“下午三点，环海中心见。”顾疏桐挂了电话，看了一眼时间，“我带您看看，沈氏的诚意。”
傍晚的阳光把走廊染成了蜜色，顾疏桐抱着一摞资料从档案室里出来。
转角处突然出现一个身影，她差点撞上去——沈砚倚着墙，西装搭在臂弯里，领带松了两颗，喉结在阴影里动了动。
“你到底是从哪里学来这些的？”他的声音就像被砂纸磨过一样，带着几分沙哑。
顾疏桐抬起头，看到了他眼底的红血丝。
他今天开了三场会，又让人调取了七份行业报告，陆明轩说他午饭都没吃。
“有时候，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也是一种负担。”她轻声说道。
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十年前那个暴雨夜，母亲坠楼前给他发的短信：“砚砚，未来会很疼，但你要相信，有人会替你看见光。”
风从窗外吹进来，掀起了顾疏桐的发梢。
他第一次看清了她眼尾的痣，很小，就像一滴没擦干的墨。
“跟我来。”他转身时，西装内袋里的婚戒硌着肋骨。
那枚戒指他藏了十年，今天突然想拿出来，让她看看里面刻的字——“以我余生，换你晴天”。
顾疏桐跟着他走进电梯，镜面墙上映出了两人的影子。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敲鼓一样，前世的痛苦与今生的温暖在血管里翻涌。
电梯停在28楼时，沈砚的书房门虚掩着，她看到书桌上摊开着一本《婚姻协议模板》，钢笔压着半页草稿，字迹刚劲有力：“第一条：双方为商业合作关系，无实质婚姻义务……”
“进来。”沈砚推开了门，台灯在他身侧投下了暖黄色的光。
顾疏桐迈进去的那一刻，闻到了熟悉的冷杉香。
她知道，从今天起，这场名为“替嫁”的局，终于要翻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