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涩的海风卷着细沙拍打在陈灵素的脸上，她怀中的罗宜之紧紧攥着她的衣襟，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码头上穿梭的商船。自收到罗孟庭加急书信，她带着儿子日夜兼程从江陵赶来，此刻终于见到丈夫站在海关总署的台阶上，身形比上次见面清减许多，却依旧身姿挺拔。
“阿庭！”陈灵素松开儿子的手，快步上前。罗孟庭迎上来时，她瞥见他眼底的血丝，指尖不自觉抚上他泛青的下颌：“又几日没合眼了？”
罗孟庭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疲惫的神色里泛起暖意：“见到你们就好了。暹罗、爪哇的使者明日抵港，正愁没人能稳住这些人。”他弯腰抱起扑过来的罗宜之，小家伙搂着他脖子叽叽喳喳说着路上见闻，让紧绷的气氛难得松快几分。
当晚，陈灵素在书房翻看丈夫收集的案卷。烛光摇曳下，她指尖划过走私账簿上模糊的印记，突然瞳孔微缩：“这些商号的徽记，与我在江南茶会上见过的一模一样。”她转头看向正在绘制海防图的罗孟庭，“去年苏州盐商宴，陈万贯那帮人用的瓷器、茶具，底纹都带着类似的暗纹。”
罗孟庭手中毛笔一顿，地图上晕开墨点。陈万贯正是泉州走私案的关键人物，此前柳堂主虽提供线索，却始终找不到确凿证据。“你是说，他们用商号做幌子，通过江南士族的关系网洗白货物？”他起身走到妻子身边，案头摊开的海图上，密密麻麻标记着商船遇袭地点，竟与江南漕运路线隐隐重合。
正当夫妻二人深入分析时，窗外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罗孟庭警惕地推开窗，只看到一道黑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是文渊派的人在监视我们。”罗孟庭神色凝重，“他们不会坐视证据落入我们手中。”陈灵素冷静地将账簿锁入暗格，提议明日由她带着罗宜之引开敌人注意，为收集更多证据争取时间。
次日清晨，陈灵素带着罗宜之出现在泉州最大的商行“云锦斋”。掌柜见是江南陈家的少夫人，忙不迭奉上极品云雾茶。她逗着儿子在店铺里玩耍，实则暗中观察来往账房先生的账本。当罗宜之不小心碰倒货架，她弯腰收拾时，瞥见柜台内侧一本蓝皮册子，封角露出半枚与账簿相同的徽记。
“劳驾，我家公子弄脏了绸缎，该怎么赔？”陈灵素故意提高声音。掌柜赔笑着说不用，她却执意要照价赔偿，趁对方找算盘的功夫，不着痕迹将册子塞入手帕中。然而刚踏出商行，就被十几个蒙面人拦住去路。为首的黑衣人冷笑：“陈夫人，交出账本，饶你和孩子一命。”
千钧一发之际，漕帮的柳堂主带着手下及时赶到。混战中，陈灵素护着罗宜之躲进巷子，怀中的药瓶突然滚落在地。她灵机一动，将瓶中特制的粉末撒向空中，呛得黑衣人连连咳嗽，战斗力大减。待柳堂主解决掉敌人，陈灵素才发现自己手臂被划伤，鲜血染红了衣袖。
回到住处展开账本，上面赫然记录着海盗与豪绅的分赃明细，还有泉州知府的朱批。罗孟庭反复着账本，眼中闪过寒光：“有了这个，文渊派插翅难逃。”他正要安排人呈给皇帝，外头突然传来喧闹声。陈灵素掀开帘子，见十几个南洋商人举着武器围住总署，暹罗使者挥舞着断刃怒吼：“说好十日破案，如今又有商船遇袭！大渝朝根本无意保护我们！”
陈灵素快步上前，用流利的暹罗语安抚：“请给我们三日时间。若抓不到海盗，我陈家愿十倍赔偿损失。”她摘下腕间翡翠镯子递给使者：“这是江南陈家的信物，可派人去苏州查验。”使者盯着镯子上的缠枝莲纹，终于冷哼一声带人离开。
罗孟庭握紧妻子的手：“你不该拿陈家名誉做担保。”“不这样，他们怎会信？”陈灵素笑着将碎发别到耳后，“倒是该想想，如何引海盗上钩。”她指着海图上一处暗礁密布的海湾，“此处潮汐诡谲，寻常商船不敢靠近，但海盗的快船却能通行。我们佯装商船运送‘贡品’，想必他们不会放过。”
三日后，一艘挂着皇家龙旗的商船缓缓驶出港口。罗孟庭扮作押船官站在船头，陈灵素则带着医女们藏在船舱。当商船行至海湾时，果然有三艘快船从礁石后冲出。海盗头目站在船头大笑：“听说大渝朝送来给藩王的贡品，正愁没银子买火器！”
罗孟庭冷笑一声，扯开衣领露出内穿的软甲。随着他一声令下，漕帮的战船从西面八方杀出，火炮轰鸣声响彻海面。海盗们这才发现中计，慌乱调转船头，却被铁链缠住船桨。就在罗孟庭准备乘胜追击时，海面上突然升起诡异的黑色烟雾——海盗竟使用了文渊派暗中提供的新式火器，烟雾中还夹杂着剧毒粉末。
船舱内的陈灵素敏锐察觉到异常，立刻指挥医女点燃提前准备好的解毒艾草，同时让众人用湿布捂住口鼻。她亲自带着一队医女，冒着炮火登上受损的战船，用银针和草药为中毒的漕帮兄弟解毒。混乱中，一名海盗趁乱冲向罗孟庭，陈灵素眼疾手快，甩出手中的银针，精准刺中对方穴位，救下丈夫。
激战持续到黄昏，海盗主力被尽数歼灭。罗孟庭浑身浴血回到船舱，见妻子正在给昏迷的漕帮兄弟喂药，发间还沾着硝烟。陈灵素转身看见他，眼眶突然泛红，快步上前扯开他染血的衣襟：“伤哪了？”
“小伤。”罗孟庭握住她颤抖的手，将缴获的海盗首领印信放在她掌心，“这次多亏有你。”夕阳透过破损的船窗洒进来，照在二人交叠的手上，映得印信上的“文”字格外刺眼——那是文渊派的标记。而此刻，京城中文渊派的人得知计划失败，正谋划着更阴险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