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官道上,一队马车裹着尘土疾驰。罗孟庭掀开马车帘角,望着天边翻涌的铅云,手指无意识着怀中用油布层层包裹的证据。这些天他几乎不眠不休,将边疆贸易纠纷的来龙去脉梳理得滴水不漏,漕帮兄弟冒死收集的物证,此刻正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口。那些藏在暗格里的密信、沾着血迹的兵器,还有账本上密密麻麻的暗账,都在无声诉说着牛党与清流的勾结阴谋。
“大人,己到京城。”王诚的声音从车外传进来,带着压抑的兴奋。罗孟庭深吸一口气,理了理官袍,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知道,一场暴风雨即将在朝堂上掀起。
太和殿内,龙涎香混着青铜鼎中燃烧的檀香,氤氲成一层朦胧的雾霭。罗孟庭踏入殿内时,正听见牛僧辩向皇帝进言:“陛下,罗孟庭在边疆胡作非为,才导致贸易混乱,臣恳请彻查......”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罗孟庭己大步上前,手中的奏折重重拍在御案上。
“陛下!”罗孟庭的声音响彻大殿,“所谓贸易纠纷,实则是有人蓄意为之!”他展开一卷泛黄的羊皮纸,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关税明细,“这是牛党官员伪造的关税单据,每一张都盖着假印!”说着,他又取出一枚印章,与单据上的印鉴一一比对,“陛下请看,这假印的边角多了一道缺口,正是牛党私刻的铁证!”
牛僧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鎏金朝珠在他手中乱了节奏:“罗孟庭血口喷人!这定是你伪造的!”
罗孟庭冷笑一声,命人抬上一口沉重的木箱。箱盖掀开,里面堆满了信件、账本,还有几件带血的衣物:“这些是漕帮兄弟从杀手身上搜出的,上面绣着清流的兰草纹样!”他举起一件染血的衣襟,“更可笑的是,杀手所用的暗器,与李正风府上护院的兵器如出一辙!”
李正风的龙头拐杖重重杵在地上,翡翠扳指撞出清脆的声响:“罗孟庭,你这是栽赃陷害!”但他的声音明显有些发颤。
“栽赃?”罗孟庭从袖中抽出一份供词,“这是关卡小吏赵三的亲笔供认,他亲口承认,是受牛党指使伪造关税,挑起事端!还有这个——”他又拿出几封密信,“是清流与杀手接头的信件,每一封都写得清清楚楚!”
朝堂上一片哗然,官员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佛珠在他手中转动得越来越快:“牛僧辩,李正风,这作何解释?”
牛僧辩额头上冒出冷汗,强作镇定:“陛下,这都是罗孟庭的阴谋,他想借此打压臣等!”李正风也连连附和,可他的辩解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罗孟庭不慌不忙,又取出一份卷宗:“陛下,这里面记录着近半年来,牛党和清流与西域商人的秘密往来。他们高价收购违禁品,低价卖出朝廷物资,从中谋取暴利!而这次边疆贸易纠纷,不过是他们为了掩盖罪行,转移视线的手段!”
随着罗孟庭的陈述,一段隐秘的往事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三个月前的一个深夜,牛府密室中,牛僧辩转动着鎏金朝珠,眼神阴鸷:“罗孟庭接连坏我好事,必须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李正风着翡翠扳指,沉思片刻道:“边疆贸易是他的软肋,若能在此处制造事端,既能打击他的威望,又可趁机牟利。”两人一拍即合,牛党负责买通关卡官员伪造关税单据,挑起商队与守军的矛盾;清流则利用江湖人脉,派出杀手混入其中,将局势搅得更乱。他们还通过西域商人,暗中运输违禁品,将所得钱财用于扩充势力。
皇帝猛地站起身,龙袍扫落案上的奏折:“够了!即刻彻查什么牛党,什么清流,涉案人员,一个都不许放过!这都是朕的钱!朕的钱!你们拿去了还要朕感谢你们吗?说什么为解君忧,敢辞其劳”他的声音充满怒火,在大殿内回荡。
牛僧辩的官服己被冷汗浸透,褶皱间还沾着方才御前争辩时打翻的茶渍,此刻他扶着拐的手指关节泛白,喉结上下滚动却发不出半丝声响。李正风的乌纱帽歪歪斜斜扣在头上,往日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胡须凌乱地散在胸前,像团打了结的墨色丝线。他们身后二十余名党羽挤作一团,有的攥着笏板的手不停颤抖,玉板相击发出细碎的叮当声;有的偷偷将袖中弹劾他人的密折往靴筒里塞,动作慌乱得如同惊弓之鸟。
"当啷——"随着羽林卫腰刀出鞘的金属脆响,十二名身披玄甲的侍卫踏着整齐的鼓点鱼贯而入。最前方的百户官将鎏金腰牌往案几上重重一掼,震得砚台里的朱砂墨汁溅出:"奉陛下旨意,着牛僧辩、李正风等一干人等即刻下狱!"话音未落,两队侍卫己如铁钳般钳住两人胳膊,牛僧辩挣扎间朝李正风喊道:"定是那罗孟庭......"却被侍卫用黑布堵住了嘴。
殿外传来锁链相击的哗啦声,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青砖地上,将众人扭曲的影子拉得老长。李正风被拖着经过门槛时,腰间的玉带扣"啪嗒"坠地,在空旷的大殿里激起清脆回响。那些平日里狐假虎威的党羽们瘫坐在丹墀下,看着同僚们的官靴踏过满地狼藉,这才惊觉自己精心编织的权力网络,竟比檐下蛛网还要脆弱。
然而,罗孟庭并没有放松警惕。退朝后,他站在宫道上,望着灰沉沉的天空,心中清楚,事情远没有结束。牛党和清流经营多年,树大根深,残余势力绝不会轻易罢休。他握紧拳头,暗暗发誓,一定要将这些毒瘤彻底铲除。
独自回到空荡荡的府邸,罗孟庭解开官袍,瘫倒在太师椅上。案头整齐摆放着陈灵素从江陵寄来的家书,最新那封还带着墨迹未干的温热:“宜之今日己能扶栏学步,见院中飞燕,咿呀作语,似唤父归......”他反复着信纸上妻儿的近况,窗外月光如水,却照不暖这满室冷清。
在京城郊外一处废弃的庄园里,牛党和清流的残余势力正聚集在此。烛光摇曳下,一个脸上有道狰狞伤疤的男子狠狠灌了一口酒:“牛大人倒了,咱们也没了财路。罗孟庭这小子太狠了,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另一个身着灰袍的老者阴恻恻地说:“藩王那边己经联系好了,他们早就对罗孟庭不满。只要我们能找到机会,给罗孟庭致命一击,不仅能报仇,还能借此掌控朝堂。”众人眼神阴鸷,在黑暗中谋划着新的复仇计划。而此时的罗孟庭望着家书,将怀中平安符攥得更紧——为了江陵的妻儿,这场即将到来的恶战,他半步也不会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