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京都,柳絮纷飞如雪。朱雀大街上,一队披红挂彩的马车缓缓驶来,车辕上的铜铃叮咚作响,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望。为首的马车上,罗孟庭身着崭新的绯色官服,望着街边熙熙攘攘的人群,眼神中既有初入朝堂的期待,也暗藏着一丝忧虑。
三个月前,他作为江南行的主事,不仅促成了茶叶贸易的革新,将江南的龙井、碧螺春等名茶远销海外,更是巧妙布局,挫败了前朝遗老企图利用商路颠覆朝廷的阴谋。这份功绩传到京城,龙颜大悦,当即下旨封他为通商大使,特许他今日入朝面圣。
“大人,到宫门口了。”随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罗孟庭整了整衣冠,走下马车。巍峨的宫门耸立眼前,朱红的大门上钉着鎏金铜钉,在阳光下泛着威严的光芒。他深吸一口气,抬脚迈进了这象征着权力中枢的皇宫。
与此同时,在御史台的一间偏房内,清流领袖李正风正与几位同僚围坐在一起。案几上摆着一份密报,详细记载着罗孟庭在江南的所作所为。“商人出身,竟能获此殊荣,真是荒唐!”李正风猛地一拍桌子,“我朝向来重农抑商,如今让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参与朝堂事务,成何体统!”
“李大人所言极是,”一位中年官员附和道,“这罗孟庭虽说有些手段,但终究难登大雅之堂。他的那些商业伎俩,看似能增加朝廷收入,实则是破坏祖宗定下的规矩,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另一人却皱着眉头,若有所思:“不过,皇上对他如此看重,我们贸然反对,恐怕……”
李正风眼神一凛:“怕什么?我们身为清流,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若见朝廷有失,却不敢首言,与那趋炎附势之徒有何区别?况且,那牛党之人,此刻想必也在谋划着如何对付这罗孟庭,我们何不借势而为?”众人听了,纷纷点头称是。
而在宰相府中,牛僧辩正半躺在太师椅上,听着手下汇报罗孟庭的情况。“大人,这罗孟庭在江南确实有些本事,此次回京,怕是会成为我们的一大劲敌。”管家小心翼翼地说道。
牛僧辩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本事越大,越容易招人嫉恨。他一个赘婿出身,骤然得势,本就惹人非议。你去查查他在江南的底细,看看有没有什么把柄可抓。记住,对付这种人,不能明着来,治大国如烹小鲜。调羹调羹,火候和时间缺一不可。”
“是,小人明白。”管家领命而去。
罗孟庭在太监的引领下,穿过重重宫阙,终于来到了金銮殿外。殿内传来大臣们激烈的争论声,他整理了一下思绪,迈步走了进去。“臣罗孟庭,参见陛下!”他跪地行礼,声音洪亮。
皇帝坐在龙椅上,目光打量着下方这个年轻的官员:“罗爱卿平身。此次江南之行,你功劳不小,不仅让我朝的茶叶远销海外,又创新出奶茶,还挫败了前朝余孽的阴谋,朕心甚慰。”
“一是陛下洪福齐天,二是大梁国祚护佑,我何功之有。”罗孟庭恭敬地答道。
“哈哈,不必谦虚。朕问你,如今西北战事吃紧,军需短缺,你行商做事看似天马行空,却也能有奇效,前面你所谓让皇子带货就是先例,这回对筹措军需可有什么良策?”皇帝问道。
罗孟庭心中一喜,这正是他此次进京想要进言的关键:“回陛下,臣以为,可通过进一步发展商业来筹措军需。我朝物产丰富,若能拓展海外贸易,不仅能增加朝廷收入,还可借此与各国交好,孤立西北敌国。此外,在国内鼓励民间商业发展,征收商税,也是一条可行之路。”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一片哗然。李正风率先站了出来:“陛下,万万不可!自古以来,农为本,商为末。若大力发展商业,必将导致人心浮躁,弃农从商,长此以往,粮食产量下降,百姓衣食无着,先秦管仲相齐,重金求鹿,楚民多弃农转商,以至于国力衰弱,南面称臣。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啊!”
其他清流官员也纷纷附和:“李大人所言极是,还请陛下三思!”
牛僧辩则在一旁默不作声,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心里清楚,此刻不宜过早表态,先让清流与罗孟庭争斗一番,自己再坐收渔利。
罗孟庭不慌不忙,向皇帝行礼后说道:“李大人此言差矣。臣在江南时,亲眼所见商业发展给百姓带来的好处。商路畅通,货物流通,不仅百姓能买到各地的物产,生活更加富足,而且商家为了获取更多利润,会开垦更多土地种植经济作物,反而促进了农业发展。再者,西北战事急需钱粮,单靠传统的赋税,难以满足需求,唯有发展商业,才能快速筹集到足够的军需物资。”
皇帝听了,微微点头:“罗爱卿所言有理。朕意己决,此事就交由罗爱卿负责筹划,具体细则,待日后再议。退朝!”
走出皇宫,罗孟庭望着天空中渐渐西沉的太阳,心中五味杂陈。今日朝堂上的交锋,让他明白,自己面临的挑战才刚刚开始。清流的反对,牛党的虎视眈眈,作壁上观,还有皇帝捉摸不透的心思,每一样都如同沉重的枷锁。但他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会轻易退缩。“欲戴皇冠,必承其重。”他喃喃自语道,转身登上马车,嗒嗒马蹄声回响在朱雀街上。
罗孟庭回到府上,穿过回廊时,檐角风铃叮咚,恍惚间竟与朝堂上的争论声重叠,他揉了揉眉心,却在推开寝殿门的刹那,被扑面而来的药香与暖意抚平了心绪。
陈灵素半倚在绣榻上,月光从窗棂漏下,为她笼上一层轻纱。鹅黄襦裙上绣着的并蒂莲随着她起身的动作轻轻晃动,映衬得她肤色如雪,眉若春山含黛,眼尾处一抹胭脂红,似是天边将坠未坠的晚霞,唇角未语先扬的弧度,恰似三月枝头初绽的桃花。“今日下朝这样迟,可是在朝中受了委屈?”她的指尖拂过他微皱的衣角,声音比案头的熏香还要柔。
罗孟庭握住她的手,触到掌心薄茧——那是未出阁时为他缝制冬衣留下的痕迹。“不过是些政见之争。”他将朝堂上的交锋化作寥寥数语,却在提及李正风的诘难时,感到她的手指微微收紧。
陈灵素垂眸望着交叠的双手,烛火在她纤长睫毛投下蝶翼般的阴影,鼻梁在光影里勾勒出柔和的弧线,泛着珍珠光泽的脸颊被映得微微发烫。“我听闻牛党在民间散布流言,又知你要推行新政……”她声音发颤,“孟庭,他们树大根深,你孤军奋战,万一……”
“有你在我身后,便不算孤军。”罗孟庭将她搂入怀中,嗅到她发间若有若无的当归香气,这才惊觉室内药炉还煨着汤药,“你身子不好,怎的还在煎药?”
陈灵素的脸颊泛起红晕,如同晨露沾湿的海棠,埋在他肩窝的模样,像只温顺的猫儿。“大夫说,这是养胎的方子。”
罗孟庭浑身一震,缓缓松开手臂。陈灵素眼底含着水光,睫毛上缀着细碎晶莹,却强笑着摸了摸小腹,唇色因喜悦而愈发娇艳,似是春日里最艳丽的芍药。“前日诊出的喜脉,本想等你得闲再说……”她的话被突然落下的吻封住,罗孟庭滚烫的掌心贴在她微凉的后颈,声音里裹着从未有过的颤抖:“傻姑娘,这般大事怎可独自忍着?”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雨,打在芭蕉叶上沙沙作响。罗孟庭替她掖好被角,突然想起江南行时带回的苏绣襁褓,还收在檀木匣最底层。“等孩子出生,我定要让他看看这天下最繁华的商路。”他在她额间落下一吻,“我们一家三口,再也不用看人眼色。”
陈灵素依着他肩头,听着他描绘的未来图景,悬了整日的心终于落回实处。烛火摇曳间,她望着丈夫坚毅的侧脸,忽然觉得,即便前路荆棘遍布,只要两人携手同行,便没什么可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