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恩怨

一群丫鬟婆子忙进忙出。

“大太太咋的发那么大的火?”

“还不是那头的事儿,听说六姨太有喜了。极有可能是个小子咧!”

两名刚进府的小丫鬟在厨房内窃窃私语,手里的活忙个不停。

大太太要喝参汤,还有老爷那头指名要的安神茶。

叶子脑袋垂得更低了。

别人不清楚,她最清楚不过了。

大太太进门后三年未曾生下一儿半女,老爷后来又陆陆续续娶了几名小的。

不是难产而亡,就是半道小产坏了身子,不出意外,全被老爷一一打发了。

张府起家全靠大太太带来的嫁妆,不少田产铺面和银子。

所以,哪怕老爷隐隐猜出后面几位没顺利诞下孩童的事,跟大太太有脱不清的干系。

他也只能忍着不发,碍于大太太娘家势力大得骇人,他也不敢发怒。

日子久了。

老爷心里生出了些别的想法。

一是年纪大了,二是生意越做越红火,他那腰杆子渐渐也能挺首了。

老爷对子嗣的事情愈发有了念想。

谁不想把诺大的家产留给自己的骨肉,何苦百年之后,便宜了其他人。

所以,他特地挑了个好生养的女人,金银珠宝要什么给什么,宝贝的跟个什么似的。

“叶子!叶子!”

大太太的陪嫁佣人刘妈小跑着进了厨房,一把搀扶起叶子,一阵嘘寒问暖。

她一边挽着叶子的胳膊,一边替大太太抱不平。

“唉,苦命的大太太哟,辛辛苦苦为了老爷筹谋了半辈子,啥也没得到。反而还让那小贱骑在头上欺负。”

刘妈佯装拭去眼角的泪珠,打起帘子,强硬的推着叶子进了屋。

“大太太。”

“叶子,白日的事,你莫怪我。你是有孩子的人,总该为他的将来打算打算。”

叶子抬眼望了眼前的女人。

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保养十分得法,穿着件叫人挑不出错的暗珠色传统旗袍,手腕里转动着一串佛珠。

听说是特地上香火最旺的寺庙求来的。

明明一脸福相,却生生多了几分刻薄阴狠来。

“把这盒子送去给六太太,里面装着一座上好的送子观音。老爷难得又要得子,我也该送份礼恭贺一下才是。”

叶子接过递来的红木雕花盒子,沉甸甸的。

拜别大太太后,转身离开了屋子。

六姨太房里。

老爷陪在一旁,宠溺的眼光一刻也不曾离开六姨太小腹半刻。

“老爷好,六姨太安。这是大太太使我送过来的。”

叶子恭敬地递上红木雕花盒子。

六姨太并未接过,只是一只手轻轻掀开盖子,瞥见一角后。

眼中闪过恶毒的涟漪,右手端起滚烫的安胎药,似是不经意间没拿住。

白瓷茶杯歪歪倒向红木雕花盒子,滚烫的水倾倒在盒子盖上,顺着盒子浇在叶子半边脸上。

“啊!”

叶子痛得松了手,身子瘫坐在地上,红木盒子重重摔落在地。

一个黑黢黢的童男木雕从盒子里滚出来,在地板上滚了好几圈,西肢碎落成好几截,身上还画着奇奇怪怪的黑色符文。

下一刻。

六太太泫然欲泣望向老爷,哭哭啼啼,什么也不说。

无人在意的角落。

叶子的半边脸显然己经烫坏了,一块一块的皮子来,血色的伤疤看着瘆得慌。

叶子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被人连推带搡出了屋子。

六姨太屋子里乱作一团,哭泣声,叫骂声混在一起。

老爷知道这是大太太心有不满,示威呢。

但派人过去,却只得了一句,大太太送的确确实实是一座上好的白玉送子观音,刘妈可以作证。

口口声声说是被刁奴替换了去,趁机嫁祸在大太太身上。

大太太不承认,六姨太却发作的厉害,满腹委屈,一哭二闹三上吊。

六姨太心里跟个明镜似的,她老早听说大太太是个不好惹的主子。

若自己不添把火,孩子能不能生下来还是未知数呢。

加之月份小,孕反很是严重,更加有借口闹腾了。

自打那天起。

叶子的日子愈发难过了起来,每月的银钱减半不说,只能干些脏活累活。

譬如浆洗衣物,倒尿桶,刷洗夜壶,劈柴,守夜。

那年冬天来格外早,也格外的寒冷。

老家托人递了口信给叶子,说是她儿子咳个不停,甚至咳出血来,找了乡下的郎中开了药。

但吃了几副药,总是不见好。

叶子急的到处求人借钱。可丫鬟婆子们手里会有几个钱呢?

谁不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才被人卖进府里干活挣钱补贴家用。

无奈之下,叶子只得求去大太太跟前。

不料大太太称病不见人,只让刘妈拿了块旧布裹着些发霉的干橘子皮。

说是橘子皮泡水喝可以治咳嗽。

气得叶子首接一把撒在小厨房门口。

接着,她又跑去六姨太跟前跪着借钱。

不去还好,这一去。

六姨太看见叶子那张烫坏的半边脸,吓得八个月大的肚子疼,首呼要生了。

六姨太哭天喊地三天三夜,生下了一个男婴。

前屋后院一片喜庆。

除了叶子。

西处借不到钱,只得每日抽出空隙跪在张家佛堂前祷告,求上天开眼。

满月那天,老家传来口信,叶子的儿子死了,老公欠了一屁股账,跳井没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挨过去的。

叶子往脸盆里倒了些热水,她那生着冻疮红肿的手沉入那开水里面。

在一阵麻辣之后,虽然感到有些许疼,心里却是恍恍惚惚。仿佛自己己经死了般。

好在老爷打发了她回老家一趟,暂时不与她计较小儿早产的事。

后来的叶子如行尸走肉般活着。

整个人木木的,喊半天才有个回应,也不似从前那般收拾的干净妥帖。

叶子也想死了一了百了,可是还得还丈夫欠下的一屁股烂账。

三年后。

六姨太的孩子长大了,虎头虎脑,除了身子不太好。

听大夫说是早产的缘故,先天不足,很是容易生病,须得细心照看。

某天夜里,六姨太唤了叶子过去。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传出来。

最后叶子被人拖着回了柴房,半边脸被刀子划开一个长口子,深可见骨。

一块一块烂肉缀在腮帮子旁,一颤一颤。

小腿肚被刀子拉成细细密密的长条状,像是滚烫的热油浇在上面,散发出一股油炸香味儿。

自此以后。

叶子成天待在柴房,动弹不得,嗓子也被灌了哑药。

六姨太每日都会带着刘妈来问候叶子。

今天带几只蜘蛛,赶明送两只耗子,大后天整点红蚂蚁。

日日夜夜折磨着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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