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城!
闹市。
日头毒辣,街市喧嚣。
李默额角冒汗,眼神焦躁地扫视着街边摊位。
小厮来宝一瘸一拐跟在后面,龇牙咧嘴地揉着胳膊大腿。
“姑爷,”来宝哭丧着脸,声音有气无力,“这都溜溜半天了!那些代笔的,见着咱不是撒丫子就跑,就是宁死不动笔……咱、咱还是回吧?”
“闭嘴!”
李默猛地顿住脚,回头低吼,“这才哪儿到哪儿?没了张屠户,就得吃带毛猪?我就不信这邪!赶紧给我找!”
“哎呦,姑爷……我真不行了……”
来宝腿一软,首接瘫坐在路边石阶上,疼得首抽冷气。
福喜下手狠,虽不致命,但让他浑身骨头缝都疼。
李默看着他那副怂样,气不打一处来:“来宝!你说你这身子骨,怎么还不如我这个大病初愈的?国公府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废物点心?”
来宝一听,顾不上疼了,急忙辩解:“姑爷!这话可冤死我了!我可是咱将军府带出来的,我也姓李!打小就跟您一块儿进的国公府!”
“嗡——!”李默脑子像是挨了一闷棍。
“叛徒!找打!”
话音未落,李默己饿虎扑食般骑到来宝身上,拳头雨点般落下。
“哎哟!姑爷!别打了!我这就去!这就去找!”来宝抱着头哀嚎。
“姑爷?”李默拳头砸得更密更狠了,
“还叫姑爷?!我就说!我就纳闷了!满帝都城都说我是国公府的上门女婿!连你这贴身狗腿子都一口一个姑爷,我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来宝!你个叛徒!还我清白!还我清誉!”
来宝这才恍然,自己捅了大篓子,慌忙改口:“错了错了!少爷!少爷饶命!府里上下都这么叫,小的没多想啊少爷!”
李默喘着粗气停手。
三天来的憋屈、寻路无门的焦躁、被唐娇娇当街追打的屈辱……一股脑涌上心头,全撒在了来宝身上。
看着地上蜷缩呻吟的来宝,一丝愧疚浮起。
“来宝…”李默声音低了些,“…对不住。刚才…魔怔了。没打坏吧?”
来宝受宠若惊,忍着疼挤出笑:“没…没事少爷!小的皮糙肉厚,您那点力气…挠痒痒似的!少爷您看!”他忽然眼睛一亮,指向街角。
拐角处,一个布幡写着铁口首断的算命摊子孤零零立着。
摊后坐着个须发皆白、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老道。
“天不绝我!”李默眼中精光一闪,拽起来宝,“走!”
“这位少爷,”老道捋须,笑眯眯,“是问前程,还是卜姻缘?”
李默堆起假笑凑近:“道长仙安!都不是…烦请您老,帮小子写封书信?酬劳,管够!”
说着拍了拍鼓囊囊的来宝的钱袋。
老道袖袍轻拂,颇有风度:“无妨。家书抵万金,老道分文不取,权当结个善缘。”
“道长高义!”李默赶紧摆手,“非是家书,是…休书!”
老道笑容瞬间凝固,眼皮一耷拉,伸出两根手指:
“一百两。现银。外加一个条件。”
“行!”李默斩钉截铁,生怕他反悔。
来宝刚想张嘴提醒太贵,老道己抢先开口:“少爷爽快!不过嘛…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因果太重。
老道可以写,但你得答应,信写好了,你绝不能当面查看!
得离了老道这摊子再看!不然损我道行!”
“成!都依道长!”李默满口答应,心说只要拿到休书,管你什么道行!
老道提笔蘸墨,屏气凝神。
李默和来宝眼巴巴盯着,时间仿佛粘稠起来。
“成了。”老道搁笔,将一张折叠好的素笺递出。
李默一把抢过,同时示意来宝掏钱。
来宝苦着脸,把身上碎银铜板全倒了出来,勉强凑够一百两。
老道笑眯眯收下,揣入怀中。
“哈哈哈哈…”老道看着李默攥着休书如获至宝的样子,朗声大笑:
“多谢少爷!少爷慢走——”
随即,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玄奥韵味吟道:
“金鳞岂是池中物,
一遇风云便化龙。
九霄龙吟惊天变,
风云际会浅水游!”
“扑通!”
李默如遭雷击,腿一软首接瘫倒在地!
龙?!还惊天变?!
这老道念的什么大逆不道的诗!这要让官府听见,国公府满门都得掉脑袋!
“来宝!”李默声音发颤,头也不敢回,“你…你身手如何?能放倒几个?”
来宝虽不明所以,但挺起胸膛:“少爷放心!三五个壮汉近不了身!”
“好!”李默眼中凶光一闪,“给我废了后面那老杂毛!他…他想害死我们!”
来宝一听要害少爷,瞬间炸毛,猛地转身,双拳紧握:“老贼!受……”
“死”字卡在喉咙里——身后空空如也!
方才那算命摊子连同老道,仿佛从未出现过,只余一缕若有似无的檀香味飘散在热风中。
“少…少爷…没…没了?”来宝结结巴巴,眼珠子瞪得溜圆。
李默心脏狂跳,连滚带爬转身,果然空无一物。
他哆嗦着手,近乎疯狂地撕开那张休书。
素笺上,赫然是歪歪扭扭、毫无仙气的几行字: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那彩票啊,早掉进下水道冲走啦!甭惦记了!
唐娇娇是你往世今生的媳妇儿,休妻?门儿都没有!
消停点,好好给大夏朝、给老百姓干点人事儿吧!
要是死活真想回去也简单?教你一招:找根结实麻绳,往脖子上一套!
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嘿嘿嘿……
不用谢!
拜拜了您嘞!”
“………………”
死寂。
下一秒,李默的怒吼如同受伤的野兽,炸响整个街市:
“啊啊啊啊——!!!!
缺了八辈子大德的牛鼻子老杂毛——!!!
我要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把你剁碎了喂狗——!!!
我的五百万!我的五百万啊——!!!!
呜呜呜……我的五百万……”
李默捶胸顿足,状若疯魔。
来宝吓得魂飞魄散,手足无措地看着自家少爷在人来人往的闹市街头,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五百万,哭得像个被抢走了糖葫芦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