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砸在鹿晚晴的行李箱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她站在翠湖公寓7栋楼下，盯着手机导航反复确认——没错，就是这栋贴着“研究生专用”烫金标牌的玻璃幕墙大楼。
“302……”她咬着下唇，拖着箱子迈进电梯。金属门倒映出她湿透的丸子头，发丝黏在脖颈上，像一团纠结的黑色藤蔓。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3楼，走廊尽头那扇门虚掩着，暖黄灯光从缝隙里漏出来。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门——
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江曜站在客厅中央，戴着橡胶手套，正往沙发上喷某种蓝色液体。他脚边堆着五六个密封箱，标签上印着“无菌处理”。听到动静，他头也不抬：“脱鞋，踩消毒垫，行李放门口。”
鹿晚晴的指甲掐进掌心：“这是合租，不是生化实验室。”
江曜终于抬头，目光落在她湿漉漉的帆布鞋上，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你鞋底，”他冷冷道，“有至少三种菌落。”
“哦？”鹿晚晴恶劣地往前一步，在米色地毯上留下一个完整的泥水脚印，“现在有西种了。”
三小时后，鹿晚晴盘腿坐在自己房间的地板上，用毛巾狠狠擦着头发。她的所有行李——包括那箱珍贵的建筑模型材料——全被江曜用密封袋分装，贴上了“待灭菌”标签。
“疯子。”她咬牙切齿地摸出手机，给林染发消息：【救命，室友是洁癖狂魔】。
林染秒回：【化学系最新研究成果：84消毒液+洁厕灵=致命氯气，建议合理使用】。
鹿晚晴正要回复，突然听见隔壁传来钢琴声。
不是录音，是真人在弹——一段压抑的肖邦夜曲，节奏比原版快了近一倍，像有人在追赶什么。她蹑手蹑脚贴到墙边，声音来自走廊尽头那间上锁的书房。
“……江曜会弹钢琴？”她嘀咕着，突然发现门缝下漏出的光倏地灭了。琴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抽屉快速开合的声响，还有玻璃药瓶滚动的声音。
她下意识后退，却撞上身后的落地灯。
“咚！”
书房的门猛地打开，江曜逆光站在门口，左手还攥着个白色药瓶。他的衬衫领口敞着，锁骨处有一道细长的旧疤，在冷白皮肤上格外刺眼。
“你在干什么？”他声音比平时低哑。
鹿晚晴的视线从药瓶移到他脸上：“你书房……有蟑螂。”
江曜眯起眼。
午夜十二点，鹿晚晴饿得胃疼，决定冒险去厨房找吃的。她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突然听见冰箱门开合的声音。
江曜背对着她，正把一盒牛奶放回冷藏室。料理台上摆着吃了一半的三明治，面包边缘被切得整整齐齐，像用尺子量过。
“你……”她刚出声，江曜就猛地转身，手里餐刀寒光一闪。
两人同时僵住。
“……有门禁。”江曜放下刀，推过来一个备用餐盘，“23点后禁止噪音。”
鹿晚晴盯着盘子里多出来的半个三明治，面包上的黄瓜片薄得能透光。她突然笑了：“你切的？米其林水准啊。”
江曜没接话，转身去洗刀。水流声里，鹿晚晴听见他含糊地说：“书房有隔音棉，下次别趴门缝。”
她咬到一半的三明治突然不香了。
第二天清晨，鹿晚晴被阳光晒醒时，公寓己经空无一人。江曜的拖鞋整齐地摆在玄关，像从来没被穿过。
她鬼使神差地走向那间书房。
门锁着，但钥匙插在锁孔里——江曜忘拔了。
“……就看一下。”她拧动钥匙，门开了一条缝。
书房里一尘不染，书架上全是外文商业著作，唯独最下层有个没贴标签的黑色文件夹。她刚抽出来，一张照片就滑落在地——
二十岁出头的江父站在某栋未完工的大楼前，身旁是年轻时的老院长，而他们中间……站着鹿晚晴的父母。
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竞标前夜，永远的错误】。
门外突然传来电梯到达的“叮”声。鹿晚晴手一抖，照片飘进了书桌底下的缝隙。
钥匙转动的声音清晰传来——江曜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