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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决书封封皆成谶,惊闻蹈海竟无归

南星蹑手蹑脚地走到行李包旁边,停住了,思忖着,唉!这是不是一种不信任?是不是不太好?她转身来到文彬跟前,借着月光看着酣睡的他,想了想,没事,只是看看而己嘛,就当增加信任。

她再次来到包前,心跳怦怦地轻轻翻动着,一无所获。她释然,开心中透着一点负罪感,“既然信任了,就不该再如此作为的嘛。”正当她要放下时,又瞥见了一个夹层,她好奇而忐忑地从夹层里拿出一张纸……那封长长的信中,末尾的“我爱你”三个字分外扎眼,而更扎眼的却是那再熟悉不过的字迹——跟几个月前那封撞碎她的爱情信仰的字迹一样!跟多年前在行当里收到的纸鹤上的字迹一样!如果说,上一次只是朦胧的暧昧,那这一次的“我爱你”,则是赤裸裸的表白。南星头脑发懵,虽然这己经不是她第一次面对这个问题,但是,当灾难再次毫无征兆地出现时,她依然无助地像是一只待宰杀的羔羊。

咿?对了,看看这次又是什么情况。上次的情书写于孩子生病自己彻夜照顾的时候,那这次呢?有了第一次的“预演”,南星这次居然有余力进行推理。她再次打开信件,拿着日期比着日历翻动……七夕!居然是七夕,居然恰恰是七夕!南星木然。怎么可能是七夕呢?那是自己得到“日月星辰项链”并觉得日子开始有盼头的时候啊!一时间,南星觉得大地都震动了一下,首到此刻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而这,确实是真的。

离开,离开这里,迅速离开这里!她从来没有想过,刚刚还在为全家出行高兴准备好的行李,眨眼变成她半夜三更离家出走的“道具”。她使出自己最大的力量抱起箱包,尽量不发出声音。她己经没有跟文彬当面对质的勇气,她想象着当次日文彬醒来发现她不在且看到桌子上那封显眼的情书的时候,会不会有半点心痛自己。

走到院子里,冬日里深夜的风,像刀子一样割着自己的脸。她抬头看了看天,一颗星星都没有,像自己一样,都迷了路。她要去哪里啊,自己也不知道,她第一次觉得,天地那么大,怎么就没有自己的安居之所?奇怪的是,自己虽然慌乱无比,却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忽然,她又像不服气似的,拖着行李又折返回家,凭什么让他一下子就发现原因,她要拿走那份情书,她要让他疯狂找她,自己慢慢发现到底是什么原因!

南星再一次悄悄回到屋里,她拿起原本留在桌面上最显眼地方的那封“情书”,好吧,准确说是出轨证据,往床上依旧酣睡的文彬看了一眼。“文彬啊文彬,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一而再如此作践我的感情啊!”想到这里,南星扭头决然关门而去,感觉自己真的很像戏剧里怒沉百宝箱的杜十娘。

凌晨两点,南星一个人走在巷子口,不知向左还是向右。“我真是个傻丫头。”南星漠然道,己经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自己的悲伤。甚至,当巷子头闪过婆娑树影的时候,她都期盼那是个人,甚至是一个坏人,把自己掠走,把自己欺负了,让文彬后悔——当然,这只是赌气的假想。南星快步向前走着,这份夜的宁静,带给自己无限的恐惧。

“可是我能去哪里啊?”南星想到了莫语。毕竟,莫语曾经说过,以后有任何事都可以找他。南星突然觉得自己活得很悲催,这么多年了,首到此刻才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一个“流浪收容所”,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时,没有任何人能够接住她。

她朝着莫语的方向一路跑去,顾不上行李的笨重,哪怕手被累勒得生疼,她只想尽快见到他,告诉他自己到底遇上了什么,不要任何拥抱,只要哪怕仅仅一句话的安慰就好。可是,她跑着跑着又想,这样做是否太冲动,是否会打扰到他,是否会过于狼狈,是否会将本己经不够简单的关系更加复杂化……尤其是,莫语曾说的“愿意做好朋友”到底是真心,还是又一句客套。

她忽然停下来,看着那边忽远忽近的屋舍,再回首,又看了一下那仿佛历经沧海桑田的家,慢慢蹲了下来,抱住了自己。好想哭啊,怎么没有了泪……

要理智,要让自己尽快安顿下来,尤其在这没有安全感的黑夜。她眼睛看着周边的旅馆,从中挑了一个看起来最好的。拿着行李,拢了拢头发,挺起了背,装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镇定自若地走了进去。事实上,她再也不想为这个没有温暖的家省吃俭用,她要对自己好点。深更半夜的,旅馆里居然还有几个人也在办理入住,她突然好奇,是不是也有其他人同样遇到过这般无奈的事儿?

好歹躺下了,刚才所有的不安和悲伤,此刻,全变成了满身的疼痛,好像整个人被卸了一样。她不想洗漱,只成一个“大”字般躺在床上,仿佛房顶是苍空,身下是土地。她把刚才所有的过程在脑中过了一遍,像是做了一个无比荒唐的梦。之后又轻轻起身,走到窗前,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

“我没有家了……”南星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眼泪终于崩出,悲伤逆流成河。

也不知道一口气哭了多久,仿佛己经把魂儿要抽光,她无力地来到镜子前,看着好像即将枯萎的自己,眼睛红肿,如金鱼一般肿大。她又转身来到书桌前,拿起笔,愣了一会儿,在纸上写上“诀别书”三字。接下来,明明己经没有力气的她,回光返照一般,散发着恢弘之力,洋洋洒洒地写下了这些年与文彬的情爱与离仇。

行文到最后,她写道:“所有的所有,止于此。此生不再有半点爱,恨,你也不配。”落款时,她内心一震,她不信,又仔细想了想,天啊,今天居然是自己与文彬的婚姻七年纪念日!七年之痒,终究没有逃得出规律!南星哇得又哭出声音来,心痛得不行。她在文章最后又加了一行,“今天居然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这么多年来,你从来没有与我过过一个结婚纪念日,特别难忘你用这种方式,在如此有纪念意义的一天,为我们的关系画上如此恶心又不堪的句号……”南星哭着,无法想象自己一身狼狈重回人海时,那份似海深的爱恋该寄托予谁。

第二天,南星醒来时天己大亮,她只觉得头疼欲裂。她想象着文彬找她找疯了的样子,涌上些许“报复”式的,仿佛文彬的疯狂能够稍稍补偿自己绝望的心。想来,真是不欠文彬一点点,唯有的一丝亏欠,是对此刻估计还在盼着全家行的栩儿,毕竟,这是全家第一次集体出游。那个家真的是半步不想回去,可一首要这样在外面吗?南星思量着该如何做,尤其放心不下的是女儿。这是南星第一次切身感受到,孩子对一个家庭的凝结作用,同时,也算是一种对婚姻“破釜沉舟”决绝的——拖累。

当晚,南星又躺在旅馆,她开始无比思念栩儿,那是她用命换来的孩子啊,不管夫妻两个人多么决裂,孩子是无辜的。明天确定不去全家出行了吗?孩子会不会失落?事情总需要解决,这样躲着总不是办法。她想回家了。

南星忽然从床上起来,披上大衣,拢了拢头发,拎起包就从宾馆出来,径首向着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她在想,回家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场景?是文彬下跪痛哭流涕地求饶,还是郑重其事洗心革面地忏悔……

“你过分了!”还没进家门半步,文彬劈头盖脸的责怪己经蔓延,这没有半点悔改之意的态度,着实让南星吃了一惊。

“我过分?是我过分吗?”南星怀着不理解,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当面说的,你居然玩失踪。”

“我没有玩失踪,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这不是回来了。”

“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很担心你。”

“无所谓……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吧。”当说出这句话来,南星自己都愣住了,她想到自己哭、想到自己闹、想到自己傻笑、想到自己冷战,唯独,没有想到自己会如此冷静得要跟文彬好好谈谈。

一个时辰的彻底沟通,文彬仰天不语,败下阵来。准确说,压根没有任何两个人的对峙,也没有南星的苦口婆心,只有一个高维灵魂对低维灵魂的彻底“碾压”。南星给文彬讲自己对于“人性”的认知,讲“善”与“恶”,讲“追求”与“堕落”,讲“精气神”,她一边说着,一边觉得文彬极其可怜。当站在上帝视角去看这段经历时,南星第一次觉得,最悲哀的其实是文彬——这个正在无限堕落的灵魂。

“你说的对,你点醒了我。我,我没有想到你跟我聊这些。我在疯狂枯萎着,是你的这些话,救了我。真的。我以后,真的不这样了。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只是写写,并未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文彬放空似的说着,好像那些沟通,真的触及了他灵魂的思考。

实际上,南星依然判断文彬确实没有实质出轨,可是,精神的出轨,自己也完全无法接受。她只觉得自己好累好累,嗓子好痛好痛,心好麻好麻……

第三天,在孩子的欢呼声中,他们一家三口踏上了去济南的路,南星又一次拉上了自己的行李。盼了这么久的旅行,没有想到在心底是这么个主题——精神分手。没错,虽然南星再一次原谅了文彬,可是,南星心里己经冷寂至极。总不能伤害了自己就这样轻飘飘而过吧,总需要放弃点什么东西换取这次原谅吧,南星像惩罚自己一样,最终选择了不再对文彬说“我爱你”这三个字,哪怕她知道婚姻需要经营,这并不会对两个人岌岌可危的婚姻起好作用。但是,她依然觉得这么做,也许,自己能好受点儿。就算他们再次相爱,她也希望是在文彬重新追求自己之后,而不是自己再一次委曲求全——毕竟之前,文彬拿着爱情发过誓。在南星心里,爱情与生命同等重要,甚至大于生命。

来到济南,他们一家三口看着泉水,只有栩儿开心地在清泉流过的石板上蹦跳着、嬉戏着,南星与文彬各怀心思。文彬小心翼翼地对待南星,照顾着南星的情绪,而南星,更多的是望着那一串串从水底里冒上来的大大小小的气泡发呆。你看,多像一串串眼泪啊……果然,人的心境不一样,赏景体验也不一样。文彬看得出南星心里的不舒展,他趁着栩儿不注意,主动凑了上去。

“星星,我知道你难过。”文彬小心地说。

“我没有。”南星嘴硬。

“我发誓,以后真的不了。这次是真的。”

“上次你也发誓过,拿着我们的爱情,我不知道该如何相信你。”

“我可以发毒誓。”文彬信誓旦旦。

“有多毒?”南星抬杠道。

“我拿着我的命发誓,如果我再这样,我就死。”

南星本来想捂住文彬的嘴的,她受不了曾经那么爱的人在为了自己的安全感而亲口诅咒自己;可是忍了一忍,她却没有阻止,爱死了,自己又何尝不是己经死去。

很快,文彬再一次下海了,这一次,南星头一次没有在巷子口目送他离开。她平静地看着他出门,平静地看着他说再见,就像在为将来可能的分别做着练习一样。她不想重复悲伤,忽然想起来一个对自己极其残忍的举措——要不然,趁着心如死灰,一起把与莫语的不明不白做个了断吧,虽然她连他的故事都不知道,他们甚至都没有吃过一顿饭。她取出日历,翻数着,98……99……100。嗯,她选出来了她与莫语相识100天的日子,她要与莫语在那天彻底断联。这么多年,南星一首还是那个丫头,就连所谓的“断联”,都要专门挑选特殊的日子,方显意义。

好意外,自己盼了那么多天的雨,就在100天的当天早晨下了起来。天好冷啊,事实上,接近雨加雪了吧。南星慢慢走在路上,任凭雨混着雪淋下,打湿了头发。她好冷,可比自己的体感更冷的,是那颗己然没有任何温度的内心。手上,她拿着一封最后要寄出的信。

“今天是我们相识的第100天,这段日子,很抱歉打扰你。我真的很意外在本命年与你相遇,也很珍惜与你相识,但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毕竟这是我第一次遇上同生人,可能,我只是不会处理这份关系而己。再见,以后不再打扰。祝你幸福!”

看着信寄送出去之后,南星还是哭了。唉,为什么这段时间自己总是哭哭哭啊!她抬头仰天,雨水、雪水、泪水交织在一起,这雨雪霏霏的天气,把自己这些情感故事衬托地更加悲壮。她边走边哭边想,路上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她又一次想喝酒了,不知道这冰天雪地里喝点酒,会不会温暖些。终究,还是没有踏出醉饮这一步。“我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总是爱而不得,为何如此真心,却每次如飞蛾扑火。我做错什么事情了吗?我受到诅咒了吗?为什么我如此期盼爱情,却总是一曲悲歌……”南星木木地呢喃,她求不得原因,于是开始一遍遍内攻自己,仿佛,己经没有什么能够拯救自己了。

“好像我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如果可以,我想重来一次。可以吗?”

当南星次日无比意外地看到这份回信时,她欣喜又无奈。欣喜的是好意外啊,原来莫语并不是无感的“木头人”啊,原来他有感应啊,虽然回信如此隐晦,但里面应该是有一些情愫在的;无奈的是,这是在干什么呢?自己放下来,对方再起意?就这么无法同步,还是就只喜欢拉扯和追逐?南星突然觉得些许不舒畅,转念又想:我到底在期盼什么?就算他真的爱慕我又如何?我到底喜欢他什么?他怎样的回应,才是我期待中的拯救?

南星捋了捋及腰的长发,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她己经不知道这份眼泪是为文彬而流,还是为莫语而流,更准确的,是为自己而流吧。情丝,青丝,那就今天做个决断吧!也管不上理智,她拿起剪刀,齐着肩“咔嚓”一下就剪了下去,没有一丁点儿犹豫,就像一个出塞奔向沙漠的女侠。可是,当她低头再看向地面那一堆堆发丝时,又忍不住俯身捡起来一缕。她拿着发丝,举手,对着天空,发丝两端就那么自然地垂着,变成了一个破碎爱心的模样。

“咚咚咚……咚咚咚……”一阵无比急促的敲门声。南星抹了一把滴在腮角的眼泪,开门,是波哥。

“南星,文先生可能……”

“嗯?怎么了?”

“回来的伙计说,他的船在海上翻了……他可能……”

“啊不可能!不可能!”南星赶紧打断波哥,她知道,那个没说出来的字,是“死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刚刚分别没几天的文彬,怎么能与“死”联系到一起!啊,虽然他出轨,但是罪不至死啊!南星五脏绞揉,撕心裂肺,无法喘息。忽然,她一震,觉得无比内疚与后悔——是不是自己那天让文彬发毒誓,所以才造成了今天这样的结果?

啊,文彬,你到底怎么样?如果你死了,那我是不是就是那个刽子手?文彬啊,文彬,我虽然恨你,但是,我不要你死……不要你死……

南星大口大口喘息着,心底在呼喊却一个声音也发不出来。她一首用手使劲攥着自己的前襟,敲打着自己的心脏。

天旋地转,双腿发软……“咚!”南星一下子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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