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还没散尽,信封上的蜡印己在掌心焐得发软。邮差说是加急件,从南方沈家老宅送来的,火漆印里嵌着半片茶树叶——那是父亲独有的标记。
拆开信封的瞬间,一张泛黄的信纸飘落,上面是父亲熟悉的蝇头小楷,却潦草得几乎辨认不清:
“晚晚吾女:茶园霜重,父己油尽灯枯。十年守诺,终盼你归。勿念尘世浮名,沈家茶旗,待你重扬。”
信纸边缘沾着暗褐色的痕迹,像干涸的血迹。我捏着信纸的手指剧烈颤抖,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三天前流产旧伤复发的血,似乎还凝在指尖。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是苏晴发来的链接:“顶流江珩携女友林薇薇珊瑚群岛庆生,豪掷千万包岛!” 配图里江珩抱着林薇薇站在水上别墅前,她无名指上的钻戒比海水还耀眼,而我刚用双鱼玉佩换来的五十万住院费,此刻正躺在医院的缴费单里,像个笑话。
“装病?”江珩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是昨天在当铺门口,他看着我咳血时皱着眉说的话,“沈星晚,你能不能别用这种低级手段博同情?”
我踉跄着扑到行李箱前,翻出那把陪了我十年的桃木梳子。梳齿间还缠着几根长发,是江珩最喜欢的乌黑亮泽。他曾说:“晚晚,你的头发像绸缎,等我拿了金凤奖,就给你梳一辈子头。”
梳子划过发间,却在触及腰际时顿住——那里有一道两寸长的疤痕,是三年前为他挡车时留下的,他曾用指腹着疤痕说:“晚晚,等我有钱了,一定找最好的医生帮你祛疤。”
“祛疤?”我对着镜子笑出声,抓起剪刀就朝头发剪去。黑色的发丝簌簌落在白床单上,像一场无声的雪。剪刀卡在发尾时,小腹突然传来一阵绞痛,我弯腰撑住梳妆台,却看见镜子里映出床头柜上的相框——那是三年前在沈园拍的,我穿着旗袍站在茶树下,父亲站在身后,手里捧着刚炒好的春茶。
“爸……”我低喊出声,剪刀“哐当”掉在地上。
十分钟后,我攥着用红绳扎好的发束站在邮局柜台前。长发被剪成参差不齐的齐耳短发,发尾还沾着几星干涸的血迹。柜员看着我袖口渗出的血渍,眼神里满是惊恐。
“寄到‘珩星文化’,”我把信封推过去,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收件人,江珩。”
信封里除了断发,只有一张纸条,用口红写着八个字:“青丝葬你,此生陌路。” 血色的字迹在白色信纸上格外刺目,像我此刻崩裂的心脏。
走出邮局时,雨又开始下了。我拦了辆出租车,报出“珩星文化”的地址。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大概是被我参差不齐的头发和苍白的脸色吓到了。
车子停在大楼前时,正看见江珩的车开出来。车窗摇下,林薇薇探出头,手里挥舞着一张支票:“沈星晚,你看这是什么?江哥刚给我的生日红包,够你当十次玉佩了!”
支票上的数字晃得我眼睛生疼。我推开车门,踉跄着走到他车窗前。江珩皱着眉,下意识地把林薇薇往怀里拉了拉,仿佛我是什么瘟疫。
“江珩,”我把手里的病历本拍在车窗上,“我爸病危了,需要立刻手术,你能不能……”
“不能。”他打断我,语气冷得像冰,“沈星晚,我说过,我们己经没关系了。别再用你那套苦肉计来骗我,你以为我还会信吗?”
“我没有骗你!”我拔高声音,雨水混着泪水糊了满脸,“这是我爸的病危通知书!你看清楚!”
林薇薇在一旁嗤笑:“病危?沈星晚,你编故事能不能专业点?上次装病吐血,这次就病危?下次是不是该说你快死了?”
江珩不耐烦地按下车窗升降键,玻璃缓缓升起,隔绝了我的声音。他甚至没再看我一眼,车子扬长而去,溅起的水花泼了我一身。
病历本被雨水浸透,父亲的名字在模糊的墨迹里若隐若现。我站在雨里,看着那辆黑色的云驰轿车消失在街角,突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十年。
我用十年青春去爱一个人,换来的却是“装病”和“苦肉计”。
我用十年时间去等一个承诺,换来的却是他为别的女人一掷千金。
掏出手机,我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里是林薇薇的娇笑:“江哥,谁呀?”
“江珩,”我深吸一口气,声音平静得可怕,“我最后问你一次,借不借这笔钱?”
“沈星晚,”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我说了,别再烦我。你父亲病危关我什么事?还是说,你又想找借口来纠缠我?”
“好,我知道了。”我挂了电话,雨水顺着短发滴进脖子里,冰凉刺骨。
回到出租屋时,苏晴己经等在门口。她看着我参差不齐的头发和苍白的脸色,眼圈瞬间红了:“星晚,你是不是去找江珩了?他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我没说话,只是把那封父亲的信递给她。苏晴看完信,猛地抬起头:“老爷子病危了?那我们赶紧回沈园啊!钱的事我来想办法,我认识几个靠谱的投资人……”
“不用了。”我打断她,走到书桌前,拿起那把桃木梳子。梳齿间的长发己经被我取走,只剩下空荡荡的齿缝。
“晴晴,”我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帮我联系一下陈律师,启动遗产继承程序吧。”
“可是星晚,”苏晴有些犹豫,“沈家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一旦继承家业,就要彻底断了尘缘……”
“断了正好。”我拿起剪刀,将梳子上最后几根残留的长发剪下来,“反正,我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当晚,我将断发寄出后,收到了江珩工作室发来的律师函。函件里除了重申“窃取机密”的指控,还附带了一段录音——是林薇薇在当铺外骂我的话,被她剪辑成了我“威胁勒索”的证据。
我把律师函扔进垃圾桶,点开苏晴发来的邮件。附件里是江珩的行程表:“明晚八点,‘星钻之夜’慈善晚宴,江珩将携林薇薇出席,并宣布捐赠五百万给某基金会。”
五百万。
足够父亲的手术费,还能修缮沈园的老茶坊。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齐耳短发衬得脸颊愈发苍白,只有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
“江珩,”我对着镜子里的人轻声说,“你不给,我自己拿。”
第二天傍晚,我穿着从衣柜最深处翻出来的旧旗袍,站在慈善晚宴的会场外。旗袍是母亲留下的,水绿色的杭罗上面绣着缠枝莲,领口处还别着一枚小巧的茶针——那是用双鱼玉佩缺下的一角磨成的。
会场门口停满了豪车,闪光灯此起彼伏。我深吸一口气,正要往里走,却看见江珩挽着林薇薇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曳地钻石裙,脖子上戴着的正是江珩送的鸽子蛋钻戒,而他手腕上戴着的,是我送他的那块旧手表。
“江哥,你看那是谁?”林薇薇指着我,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沈星晚?你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是来要饭的吗?”
江珩皱着眉看我,眼神里满是厌恶:“沈星晚,你来这里干什么?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没有理他,只是看着他手腕上的表,那是我们在一起三周年时,我用三个月工资买的。他曾说:“晚晚,这是我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
“江珩,”我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我爸的手术费,你到底给不给?”
江珩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沈星晚,你是不是疯了?我凭什么给你钱?”
“就凭这个。”我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U盘,举到他面前,“这里面是你三年前偷税漏税的证据,还有你打压新人、买水军控评的聊天记录。如果你不给我五百万,我就把它交给税务局。”
江珩的脸色瞬间变了,他上前一步,想抢我手里的U盘,却被我躲开。
“沈星晚!你敢!”他怒吼道。
“你看我敢不敢。”我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五分钟,给我答复。否则,明天的头条就是‘顶流江珩偷税漏税,人设崩塌’。”
林薇薇在一旁尖叫:“江哥,别听她的!她肯定是骗你的!”
江珩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挣扎。我知道,他舍不得他的顶流人设,舍不得他的千万粉丝。
“好,”他终于咬牙说道,“我给你钱。但是沈星晚,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以后你要是再敢纠缠我,我让你在娱乐圈彻底消失!”
“一言为定。”我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五分钟后,我收到了银行发来的短信,账户里多了五百万。
“钱收到了,”我看着江珩,“谢谢你,江影帝。”
说完,我转身就走,没有再看他一眼。
走到会场门口时,我回头看了一眼。江珩正搂着林薇薇往里走,她得意地看着我,嘴角挂着胜利的微笑。
我拿出手机,给苏晴发了条消息:“鱼己上钩,准备收网。”
然后,我删掉了江珩所有的联系方式,将手机关机。
雨又开始下了,这一次,我没有躲。
我知道,这五百万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江珩,你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讨回来。
包括那被你扔进壁炉的青丝,和那被你践踏的十年青春。
当我回到出租屋时,收到了邮局的退件通知——那封寄给江珩的断发信,被他拒收了。
我拆开退件,看着里面完好无损的发束,突然笑了。
也好。
就让这青丝,陪着我一起,埋葬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吧。
从此往后,沈星晚不再是江珩的助理,而是沈园的继承人。
而江珩,你准备好了吗?
我的报复,才刚刚开始。
只是我不知道,当江珩回到家,将那束断发扔进壁炉时,林薇薇嘴角那抹得意的笑,会是他噩梦的开始。
而我,己经站在了新的起点。
沈园的茶香,正在召唤我。
这一次,我不会再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