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的钝痛像墨汁一样晕开,我捂着小腹蜷缩在医院的长椅上,指尖触到的床单己被血浸透。三天前撕碎婚书时,医生就警告过我,三个月前的流产旧伤本就未愈,情绪剧烈波动会导致子宫出血——可江珩在发布会上那句“角色扮演”,像把生锈的剪刀,生生绞断了最后一丝念想。
“沈小姐,您的情况很危险,必须立刻住院。”护士举着输液瓶,语气里带着不耐,“住院押金至少要先交五千。”
我摸了摸口袋,只剩几张皱巴巴的零钱。离开“珩星文化”时,我把那张还没来得及激活的黑卡扔在了江珩的办公桌上——那是他去年送我的生日礼物,说“随便刷,哥养你”,如今想来,不过是打发叫花子的施舍。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苏晴的消息,附带一张九宫格照片。点开看,是林薇薇在私人飞机前的自拍,背景是碧海蓝天,配文:“谢谢江哥给的惊喜,珊瑚群岛的星空真美~” 评论区里粉丝疯狂刷屏:“顶流的爱情太甜了!”“包岛庆生,江影帝太宠了!”
日期显示是今天。
原来今天是林薇薇的生日。原来在我咳着血瘫在医院时,他正为她包下整个海岛,上演着“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戏码。
喉间突然涌上一股腥甜,我猛地弯下腰,一口鲜血喷在洁白的床单上,像绽放的红梅。旁边的病人发出惊呼,护士吓得扔掉了输液瓶。
“沈小姐!您怎么样?”
我摆了摆手,用纸巾擦去嘴角的血迹,视线落在脖子上——那里挂着一枚双鱼玉佩,是沈家祖传的信物,据说是乾隆年间的老坑翡翠雕琢而成,两条鱼首尾相衔,寓意“生生不息”。江珩第一次见时,曾把玩着玉佩笑:“晚晚,这鱼像不像我们?困在娱乐圈的池子里,谁也离不开谁。”
现在想来,他困的是名利场,而我困的,是他画的牢笼。
小腹的疼痛越来越剧烈,我扶着墙站起来,踉跄着走出医院。雨又开始下了,冰冷的雨水混着血腥味,让我一阵作呕。路过一家老字号当铺时,我停住了脚步。
“天成当”的牌匾挂在青瓦白墙上,透着一股古旧的气息。我推门进去,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柜台后坐着一位戴着老花镜的老者,抬眼看了我一下,又低下头拨弄算盘。
“当什么?”
我解下脖子上的双鱼玉佩,放在柜台上。玉佩触手生凉,上面的裂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那是三年前为江珩挡狗仔时,被人推倒撞到石柱上磕的。当时他抱着我,心疼地说:“晚晚,等我有钱了,一定找最好的匠人把它修好。”
“老坑翡翠双鱼佩,”老者拿起玉佩,对着光看了看,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水头不错,就是这角……”他指着玉佩缺了一角的地方,“是旧伤?”
“嗯。”我攥紧了衣角,指甲几乎嵌进肉里,“能当多少?”
老者把玉佩放在绒布上,用放大镜仔细观察着上面的纹饰——双鱼的鳞片并非普通的弧形,而是排列成沈家特有的茶树叶形状,鱼眼处镶嵌着两颗细小的珍珠,是当年曾祖母出嫁时的嫁妆。
“姑娘,”老者突然放下放大镜,抬起头看我,眼神里带着探究,“这玉佩上的纹饰……你是南边沈家的人?”
我的心猛地一跳。沈家百年茶商的名号,早己低调得近乎隐形,连江珩都只知道我是“普通家庭”,这个当铺老板怎么会……
“您认识沈家?”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何止认识,”老者叹了口气,摘下老花镜,“我年轻时曾在沈园做过学徒,这双鱼佩的纹样,是沈家嫡女的信物。当年老夫人去世前,还特意交代过,这玉佩要是流落在外,定要寻回……”
他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尘封的记忆。小时候,祖母常把我抱在膝上,指着玉佩说:“晚晚,这鱼不能分开,就像沈家的子孙,无论走多远,根都在沈园。”
可现在,我却要把它当掉。为了凑齐住院费,为了在江珩和林薇薇的“甜蜜世界”外,给自己找一条活路。
“当多少钱?”我再次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老者沉吟了一下,说:“看在这是沈家信物的份上,我给你个实价——五十万。”
五十万。足够支付住院费,还能让我在找到下一个落脚点前,不至于饿死街头。
“好。”我没有犹豫。反正,沈家的一切,江珩也从未放在眼里。他只当我是个需要他“施舍”的助理,又怎会在乎这枚破玉佩的来历?
老者拿出当票,让我签字。笔尖落在纸上时,我瞥见玻璃门外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云驰轿车——是江珩的车。车窗缓缓降下,露出林薇薇那张得意的脸,她正拿着手机对着当铺拍照,嘴角挂着嘲讽的笑。
“江哥,你看她,果然来当东西了,”林薇薇的声音透过门缝飘进来,“就知道她那点骨气都是装的,还沈家小姐呢,我看就是个穷酸要饭的!”
江珩没有说话,但我能想象出他此刻冷漠的表情。或许在他眼里,我连被嘲讽的资格都没有,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跳梁小丑。
心口的疼痛再次袭来,比刚才更甚。我猛地咳出一口血,溅在当票上,染红了我的签名。
“姑娘!”老者惊呼,递过纸巾,“你没事吧?”
我摆了摆手,用纸巾擦掉血迹,将当票塞进包里。五十万的现金沉甸甸的,却压不住心里的空落。
走出当铺时,林薇薇己经下了车,堵在门口。她穿着最新款的高级时装套装,脖子上戴着江珩送的鸽子蛋钻戒,与我一身狼狈形成鲜明对比。
“沈星晚,真让我逮到你了,”林薇薇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满是轻蔑,“怎么?走投无路了?把江哥送你的东西都当掉了?”
“江哥送的?”我笑了,指着她脖子上的钻戒,“你脖子上那个,该不会也是‘角色扮演’的道具吧?”
林薇薇的脸色瞬间变了:“你胡说八道什么!江哥是真心爱我的!不像你,死缠烂打,像条甩不掉的狗!”
“是吗?”我看着她,眼神冰冷,“那你问问他,三年前在拉斯维加斯,是谁跪在神父面前说‘我愿意’?问问他,是谁在他胃病发作时,整夜不合眼地照顾他?问问他,是谁为了他,放弃了沈家大小姐的身份,心甘情愿做了十年助理?”
“你闭嘴!”林薇薇尖叫着,扬手就要打我。
我没有躲,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就在她的手快要落到我脸上时,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是江珩。
他终于从车里下来了。依旧是那副冷漠的样子,仿佛刚才在当铺里看到我咳血,只是幻觉。
“够了,薇薇,”江珩甩开林薇薇的手,看向我,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沈星晚,我们己经没关系了,你何必纠缠不休?”
“纠缠不休?”我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江珩,是你把我逼到这个地步的!是你撕碎了婚书,是你骂我是狗,是你在我咳血住院时,为她包岛庆生!现在你告诉我,谁在纠缠不休?”
江珩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有些不耐烦:“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只想告诉你,江珩,你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讨回来。包括这枚玉佩,”我指了指当铺的方向,“它总有一天会回到我手里,而你,到时候连给它提鞋都不配!”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就走。小腹的疼痛让我几乎站立不稳,但我咬牙撑着,一步一步走在冰冷的雨水中。
身后传来林薇薇的嗤笑声:“江哥,你看她,死到临头还嘴硬,真是笑死我了!”
江珩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看着我的背影。
我知道,他一定在想,我这个“穷酸助理”还能翻出什么浪花。
但他不知道,沈家的底蕴,远比他想象的要深厚。他更不知道,这枚缺了一角的双鱼玉佩,不仅是沈家的信物,更是我涅槃重生的印记。
当我走到街角,再也支撑不住,靠在墙上大口喘息时,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一条短信:
“大小姐,老爷让我来接您。车在中山路口等您。”
中山路口。那是离沈家老宅最近的一个路口。
我抬起头,看向雨幕深处。十年了,我终于要回家了。
只是不知道,当我以沈园继承人的身份再次出现在江珩面前时,他会是什么表情?
想到这里,我摸了摸空空的脖子,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玉佩的凉意。
江珩,林薇薇。
游戏,才刚刚开始。而这一次,我不会再输了。
雨还在下,但我知道,总有天晴的那一天。而我,会在那一天,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包括那枚缺了一角的双鱼玉佩。
它不仅是沈家的信物,更是我十年青春的见证。
总有一天,我会让它重新完整。
就像我自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