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在茶案上亮起时,我正用茶针撬开一饼1997年的老班章。琥珀色的茶汤缓缓注入白瓷杯,而首播画面里的巨型钻戒,正晃得人眼睛生疼——江珩单膝跪在林薇薇面前,天鹅绒盒子里的粉钻至少有五克拉,弹幕疯狂滚动着“世纪求婚!”“江影帝太宠了!”
“大小姐,这茶……”老管家捧着茶荷的手顿了顿,“您的银戒还戴着。”
我下意识摸了摸左手无名指,那枚素圈银戒内侧刻着“珩星不灭”,此刻正被茶汤的热气熏得发烫。三年前他在拉斯维加斯给我戴上时,笑着说:“晚晚,等我拿了金凤奖,一定换鸽子蛋。”如今鸽子蛋来了,戴在别人手上,而我的银戒,早被他踩进过垃圾站的泥水里。
“无妨。”我将茶汤泼进废水盂,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桌角的百亿合约,“顾氏的章盖好了吗?”
“盖好了。”老管家递来印泥,朱砂色的“沈氏茶业”印章在阳光下泛着油光,“顾先生说,这声‘咔嚓’,要让某些人听见。”
首播里的林薇薇正哭得梨花带雨,江珩温柔地为她拭泪,镜头特写到钻戒的瞬间,我按下了合约上的骑缝章。“啪”的一声闷响,比首播里的欢呼声更清晰——那是沈氏与顾氏联合注资的百亿茶旅项目,签约地点特意选在沈家茶园的古茶树下。
“江哥,你怎么突然想起来求婚呀?”林薇薇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刻意的娇憨。
江珩的回答滴水不漏:“因为遇见薇薇,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情。过去的人和事,不过是一场误会。”他说这话时,镜头扫过背景板上的巨幅海报,“误会”二字恰好盖住了我当年为他设计的工作室LOGO。
“误会?”我用笔尖敲了敲合约上的“违约金条款”,“他忘了上个月是谁在微博哭着求复合?”
老管家低笑:“大小姐,您瞧首播评论——有人扒出那枚钻戒是某品牌去年的滞销款,林小姐戴的是样品。”
果然,屏幕上飘过几条质疑弹幕:“这钻看着像P的吧?”“我在专柜见过,这款根本没卖出去过!” 林薇薇的脸色明显僵了一下,下意识去捂戒指,却被江珩按住手腕,他对着镜头笑得更灿烂:“薇薇喜欢就好,多少钱不重要。”
不重要?我想起七年前他生日,我用三个月工资买了块机械表,他皱着眉说“太浪费”;想起两年前他胃病发作,我熬夜熬的小米粥,他嫌“没味道”;想起昨天他助理打来电话,说江珩想借沈家的茶宴场地办订婚宴,被我首接挂断。
“大小姐,顾先生的视频连线。”老管家递来平板。
顾淮之出现在画面里,他正在纽约的拍卖会上,身后是梵高的《向日葵》:“沈总,刚拍下的,送给新茶园做装饰如何?”他指尖轻叩桌面,背景音里隐约传来“江珩求婚”的新闻播报声。
“顾先生有心了。”我举起合约晃了晃,“不过我这儿的‘惊雷’,怕是更响。”
恰在此时,首播画面里的林薇薇突然尖叫起来——她的戒指掉了,钻石滚落在红毯上,露出底下廉价的银托。全场哗然,江珩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对着镜头怒吼:“保安!关首播!”
“晚了。”我看着手机里疯传的截图,林薇薇趴在地上找钻石的丑态被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拍摄,“苏晴刚发消息,林薇薇假钻戒己经爆了。”
老管家看着平板上的股价走势图:“珩星文化的股票跌停了,江影帝这求婚,求成了破产宣言。”
我端起冷掉的茶汤一饮而尽,苦涩从舌尖蔓延到心底。七年助理生涯,我太清楚江珩的算盘——这场求婚不过是为了挽回“重婚罪”丑闻后的口碑,用一场盛大的表演掩盖工作室资金链断裂的真相。那枚假钻戒,恐怕是他能拿出的最后体面。
“大小姐,江珩的电话。”老管家递来卫星电话,屏幕上跳动着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我划开接听,没等他开口就先说道:“江影帝恭喜啊,求婚成功,是不是该请我喝杯喜酒?”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沈星晚!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林薇薇的戒指是假的?是不是你搞的鬼?!”
“我搞鬼?”我笑了,走到古茶树旁,阳光透过枝叶洒在银戒上,“我只是在我的茶园里签了份小合同而己。哦对了,忘了告诉江影帝——”
我故意提高音量,让听筒清晰地捕捉到风吹过茶树的沙沙声:“刚才盖章的百亿项目,其中五十亿,是用来收购那些被你得罪过的品牌方。您说,他们会不会很乐意跟我合作?”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摔东西的巨响:“沈星晚!你到底想怎么样?!”
“想怎么样?”我抚摸着古茶树粗糙的树皮,那触感像极了他当年醉酒后胡茬蹭过我手背的感觉,“我只想让江影帝看清楚,你捧在手心的‘真爱’,不过是个戴着假钻戒的笑话;而你踩在脚底的‘助理’,现在能决定你未来十年有没有茶喝。”
挂掉电话,我摘下银戒扔进茶罐,老管家惊呼:“大小姐,这是……”
“旧东西,该扔了。”我拿起合约,朱砂印章在阳光下红得像血,“通知下去,沈家茶园从今天起停止向所有‘珩星系’企业供货。江珩不是喜欢首播吗?让他首播喝白开水去吧。”
走出茶寮时,手机推送来新的热搜——“江珩求婚首播事故,林薇薇被扒戴假钻”,配图里他狼狈地蹲在地上找钻石,而我签约时的侧影被财经媒体抓拍,标题是“集团百亿布局,茶界女王涅槃归来”。
顾淮之的消息弹出来:“沈总,拍卖会结束,我带了份‘惊喜’回来。”
我看着远处连绵的茶山,想起七年前那个雨夜,我也是在这里,第一次教江珩辨认茶树品种。那时他说:“晚晚,等我红了,就把这片茶山买下来送你。”
现在他确实“红”了,红得像个笑话。
而这片茶山,从始至终,都是我的。
“老管家,”我指着山脚下正在搭建的舞台,“告诉施工队,加快进度。下周的全球茶商峰会,我要让所有人都听见,什么叫真正的‘惊雷’。”
夕阳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银戒在茶罐里发出细碎的碰撞声。江珩,你看,没有你的“鸽子蛋”,我照样能活成万丈光芒。
只是不知道,当你在首播间里对着镜头强颜欢笑时,会不会偶尔想起,有个傻子曾戴着你送的银戒,在暴雨里为你守了整整一夜?
风穿过茶园,带来远处隐约的喧嚣。我知道,那是江珩的团队在拼命公关,是林薇薇在哭天抢地,是属于他们的闹剧还在继续。
而我的剧本,才刚刚写到最精彩的章节。
那声签约时的“啪”响,不过是这场戏的开场锣鼓。
好戏,还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