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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催租的敲门声,如丧钟

暴雨砸在屋顶铁皮上,像千万只糙手擂着破鼓。陈实踮脚把搪瓷盆抵住房梁漏水的豁口,泥浆顺着裂缝淌进他脖领,冰得脊背一抽。墙角霉斑己蔓延成地图状,水渍正吞噬小默贴在墙上的《拾光者》素描——画里佝偻背影弯腰捡拾的合金碎片,被污水晕成团模糊的黑斑。

“能接住!”小默突然喊。

男孩赤脚踩进积水,高举的塑料桶精准截住一道新漏下的水柱。陈实这才看见,儿子用蜡烛油在桶底描了只咧嘴笑的恐龙——那是当年仓库废纸箱上的涂鸦。

“赵爷爷说……”小默话音被雷声劈断,铁皮屋猛地一颤。陈实扑过去护住儿子,铝盆“哐当”砸在地上,混着铁锈的脏水瞬间漫过脚踝。

砸门声在雨势稍歇时炸响,比雷更瘆人。

“陈实!死透没?”

包租婆王翠花的嗓门带着菜市场的腥气。她钥匙圈上挂的三十把铁匙相互碰撞,叮当声像微型刑具刮过陈实耳膜。门开时,女人猩红指甲几乎戳到他鼻尖:“房租呢?当老娘开善堂啊?”

陈实攥着裤袋里刚卖废品的西十二块钱——那是小默下月素描纸的钱。他喉头滚动两下:“王姐,工地后天结账……”

“后天?”王翠花的身体挤进门缝,高跟鞋碾过积水里的恐龙水桶,“上个月说工地结账,前天说废品站结账!你这破屋的耗子听了都笑掉牙!”她脚尖踢开地上修补中的旧台扇,线圈滚进泥水里:“破烂陈,你当我是傻子?”

小默突然从里屋冲出,把个塑料袋拍在女人鞋尖:“三百二!差八十下周补!”

陈实瞳孔骤缩——那是林芳寄给小默的生日红包!

“嗬,前妻的救济金?”王翠花抽出钞票对着光验真假,鲜红唇膏扯出讥诮的弧线,“离了婚还得女人养,陈老板当年风光时可想不着今天吧?”

她突然弯腰拎起小默的书包链:“小崽子书包倒挺新?”

“同学…借的旧书包。”男孩声音发颤。书包是班长嫌logo磨损扔掉的,他捡回来缝了只恐龙补丁盖住商标。

女人鼻腔里哼出冷笑,钥匙圈哗啦一抖:“今儿不交齐西百,换锁!”

最后两个字像铡刀落下。陈实盯着她指间那把黄铜新锁,突然想起建材店被封那日——法警捋平封条的动作,和王翠花此时捻动钥匙的姿态如出一辙。

铁皮屋重归死寂时,小默正蹲在地上捡线圈。

陈实抓起湿透的钞票砸向墙壁:“谁准你动那钱!”

纸币软塌塌滑进污水中。男孩没抬头,手指抠着书包上的恐龙补丁:“素描纸…我用作业本背面也能画。”

雷声滚过,铁皮屋顶簌簌掉下锈渣。陈实看着儿子指甲缝里的线头,想起林芳离婚前夜嘶吼的话:“陈实!你连孩子最后这点念想都要糟蹋吗!”

他猝然弯腰捞起钞票,淤泥正从“生日快乐”的烫金字上滴落。

夜雾裹着铁锈味钻进鼻腔时,陈实正趴在城南废弃机械厂的排污渠里。

老赵的情报在脑中翻腾:“厂里清仓,废料当垃圾扔!”污水浸透他肘部的破洞,手电光扫过堆叠的金属残骸——忽然定格在半截断裂的传动轴上。油污覆盖的表皮下,轴承钢圈闪出微弱寒光。

“谁?!”探照灯如利剑劈下。

陈实扑进锈蚀的机床底座,脚踝被钢筋划开的血口渗进污水。保安的皮靴声踏碎水洼:“野狗都比你懂规矩!这是能捡的地儿吗?”

手电光柱掠过他藏身的阴影,停在传动轴旁。保安啐了口唾沫:“妈的,又是这帮捡破烂的……”脚步声渐远时,陈实嗅到掌心粘腻的液体——不是血,是轴承里渗出的工业润滑油。

小默用蜡烛烤热毛巾焐在陈实脚踝时,传动轴在充电台灯下泛着幽光。

“这叫轴承,刮开油污……”陈实指尖抹开黑泥,露出钢珠精密排列的银色轨迹,“里头能拆出三十颗精钢珠,废品站按不锈钢价收。”

男孩突然抓起铅笔在作业本上疾画:油污流淌的纹路在纸面蔓延成星系,钢珠是旋涡中的恒星群。画名潦草写在角落——《父脊上的银河》。

楼道突然传来金属撞击声!

陈实抄起传动轴抵门缝,却听见老赵压着嗓子咳嗽:“保安队蹲你呢!这几日别去城南!”

一塑料袋馒头从门底塞进来,最顶上那个捏着歪扭的恐龙造型。

催命的砸门声在第七日清晨如期而至。

王翠花晃着新锁踏进积水:“钱呢?今儿可……”

话音卡在喉咙——陈实把沾着油污的西百块钱拍在窗台。钞票旁并排放着三颗锃亮的钢珠,在晨光下滚出冷冽的光轨。

女人捻钞票的手指顿了顿:“哟,破烂里扒出金疙瘩了?”

“清早刚拆的。”陈实踢开墙角麻袋,数十根沾着污泥的传动轴哐当滚动。他没说这些是连夜翻遍城西五个垃圾场找到的报废农机配件。

王翠花突然瞥见里屋墙面——污水渍浸透的《拾光者》旁边,新贴的《父脊上的银河》里,钢珠星系正迸发出锐利光芒。

当催租的铜锁高悬头顶,当生日红包在泥泞中沉没,陈实用油污深处的轴承钢珠焊住了命运脱轨的车轴。而少年在污水浸泡的画纸上重构星河——他用钢珠的冷光接续了父亲折断的脊梁,让铁皮屋里濒死的尊严在机械残骸中重新咬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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