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柳树洞。”
五个潦草而诡异的铅笔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药方的空白处,也深深烙进了林晓梅的眼底心间。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比军营里顾铮的质问、王军医的“离魂”断语更让她毛骨悚然。
谁写的?谁能在她不在家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潜入这破败的土屋,留下这指向不明的信息?李家二婶?她没这个文化,也没这个胆量在顾铮刚“关注”过她家后就潜入。昨夜窗外的黑影?那个在黑暗中窥伺、刮擦窗棂的幽灵?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神经。这字条是陷阱?是李家为了逼她就范设下的圈套?还是……属于真正的林晓梅、那个跳河而死的姑娘,留下的、不为人知的秘密联络点?
“晓梅?咋了?你脸色咋这么白?”张秀英拿着药,正准备去里屋给丈夫喂药,看到女儿僵在门口,盯着炕上的药方,脸色惨白如纸,不由担忧地问道。
“没……没什么。”林晓梅猛地回过神,一把将那张写着诡异字迹的药方抓起来,迅速揉成一团,紧紧攥在手心。不能让母亲知道!这只会增加她的恐惧和无助。“娘,你快去给爹喂药吧,退烧药先吃一片。”她强作镇定,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张秀英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但丈夫痛苦的咳嗽声从里屋传来,她顾不上多想,赶紧拿着药和水进去了。
外间只剩下林晓梅一人。她背靠着冰冷的土墙,缓缓滑坐到冰冷的泥地上。手里紧攥的纸团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心跳如鼓,撞击着胸腔,发出沉闷的回响。军营的步步紧逼,身份的致命疑云,父亲的垂危,李家的虎视眈眈……现在,又加上这张来历不明的诡异字条。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正从西面八方收拢,要将她彻底吞噬。
河边柳树洞……
这个地方,在原主林晓梅的日记里提到过!就在她跳河前的那几篇绝望的倾诉中,曾写过:“……只有河边那棵歪脖子老柳树的树洞,能装下我的秘密和眼泪……” 当时林晓梅只当是少女绝望时的呓语,并未深想。现在看来,那树洞,很可能真的藏着什么!
去?还是不去?
去,可能面对未知的危险,可能是李家设下的陷阱。不去,那树洞里可能藏着解开原主秘密、甚至可能摆脱当前困境的关键线索!比如……钱?或者……李家逼婚的把柄?亦或是……关于顾铮的某种信息?毕竟,原主日记里对军营、对军人似乎有过模糊的关注。
这个念头一起,林晓梅的心猛地一跳。顾铮……那个敏锐如鹰隼的军人。他对“林晓梅”的格外关注,仅仅是因为她“离经叛道”的行为吗?还是……他本身就认识原主?或者……认识原主的什么人?那张五块钱,那份在军营门口的“援手”,会不会有更深层的原因?
无数疑问在脑海中翻腾,如同乱麻。但此刻,那张字条像黑暗中唯一闪烁的微光,引诱着她,也逼迫着她。她不能坐以待毙!与其在恐惧中等待未知的厄运降临,不如主动出击,抓住这唯一的、可能存在的线索!
夜幕,终于完全笼罩了柳树沟。村庄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偶尔几声犬吠划破夜空,更添几分凄凉。土屋里,张秀英在疲惫和忧心中沉沉睡去。里屋,林大柱吃了安乃近后,高热似乎退下去一点点,沉重的呼吸和咳嗽也暂时平息,陷入一种不安稳的昏睡。
林晓梅悄无声息地坐起身。她换上了一身最不起眼的深色旧衣,将那张揉皱的、写着“河边柳树洞”的药方揣进贴身的衣袋,又把王军医开的那包安神定志的中药也带上——万一遇到人,也有个说辞。然后,她像一只夜行的猫,屏住呼吸,轻轻拨开门栓,闪身溜出了破败的院门,迅速融入浓重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