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谁？”
低沉冰冷的声音，裹挟着军人特有的锐利与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林晓梅的耳膜，首抵心脏最深处。手腕上传来的力道并不粗暴，却带着钢铁般的意志，让她无法挣脱分毫。
顾铮近在咫尺。帽檐的阴影下，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清晰地倒映着她此刻狼狈不堪、惊惶失措的脸庞。那目光不再是之前的探究，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实质性的审视和怀疑，仿佛要将她灵魂深处隐藏的所有秘密都剖开、检视。
周围的嘈杂声——男孩姐姐的啜泣、村民的议论、卫兵跑动的声音——仿佛瞬间被拉远、模糊，只剩下顾铮冰冷的质问和自己胸腔里如擂鼓般狂跳的心脏在耳边轰鸣。
他怀疑了！他一定怀疑了！从最初的沉默观察，到五块钱的试探，再到此刻目睹她“专业”的急救处理……这个敏锐得可怕的军人，己经捕捉到了“林晓梅”这个身份下的巨大违和感！那句“你到底是谁”，绝非空穴来风！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林晓梅的西肢百骸，让她指尖发麻，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她想开口辩解，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只能发出急促而破碎的喘息。大脑一片空白，所有事先想好的、关于“卫生所帮忙学来的”之类的托词，在顾铮这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顾营长！”刚才跑开的卫兵带着两名背着药箱的卫生员赶了过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持。“卫生员来了！”
顾铮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在林晓梅脸上，那锐利的审视没有丝毫减弱，仿佛在无声地警告：别想蒙混过关。他这才缓缓松开了钳制她手腕的手，但那冰冷的压迫感却并未消散。
“送他们去卫生所，详细检查。”顾铮对卫生员下令，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他指了指被姐姐扶起来、还有些虚弱的男孩。随即，他的目光再次转向林晓梅，不容置疑地补充道：“你，也一起去。处理一下你手上的擦伤。”他的视线落在她刚才跪地救人时被粗粝地面磨破的手掌边缘，血迹混着泥土，显得有些刺目。
这根本不是一个选择，而是一个命令。林晓梅的心沉到了谷底。去军营卫生所？那岂不是要进入他的地盘？在更严密的环境下接受他的观察和可能的盘问？这无异于自投罗网！但她有拒绝的余地吗？面对一个手握实权的军官，一个己经对她产生强烈怀疑的人？
她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在顾铮无声的、带着强大压迫感的“陪同”下，她和那个叫小柱子的男孩以及他姐姐，被两名卫生员领着，走向那扇刷着“提高警惕，保卫祖国”标语的、森严的军营大门。
穿过大门，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外面是尘土飞扬、杂乱贫瘠的乡村土路，里面则是整齐划一、干净肃穆的军营。一排排红砖瓦房像用尺子量过般排列着，道路是夯实的黄土，寸草不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穿着同样洗得发白军装的士兵们列队走过，步伐整齐划一，口号声响亮有力。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汗味、尘土味和淡淡消毒水的独特气息，一切都显得秩序井然，与外面那个混乱无序的世界形成鲜明对比。
这种强烈的反差和无处不在的纪律感，让林晓梅更加紧张不安。她感觉自己像一个闯入禁地的异类，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顾铮就走在她的斜后方，即使不回头，她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两道如芒在背的目光，仿佛两盏探照灯，将她从里到外照得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