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的寒风裹挟着火山灰扑在周卫国脸上，像无数细小的钢针在扎刺。他握着老枪遗留的牛皮卷尺，指尖己经冻得发黑，每丈量一次机床齿轮的间隙，卷尺与金属接触的脆响都像是牙齿打战的声音。零下西十度的低温里，连空气都仿佛凝结成冰碴，呼吸间全是铁锈与硫磺混合的刺鼻气味。
"他们要在天池北坡引爆地脉！"金顺姬突然跪在结冰的机床旁，双手冻得通红发紫，却仍死死攥着破译的日军密电，"用的是1928年从德国走私的震动发生器，频率...和兵工厂的机床导轨是同批货！"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朝鲜族特有的软糯语调此刻充满绝望的颤抖。
周卫国的心脏猛地抽搐。他踉跄着翻开泛黄的《机床调试手记》，父亲苍劲的字迹在煤油灯下忽明忽暗："德国克虏伯公司1928年精密齿轮，共振频率需保持在0.01毫米误差内。"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儿时在兵工厂，父亲握着他的手调试机床，语重心长地说："搞机械，差一丝一毫都要出人命。"
"达斡尔说过，敲冰要找裂缝，这铁疙瘩也得找对纹路！"胖墩突然抡起鄂伦春族的兽骨锤，狠狠砸向熔炉里的轴承钢样本。火星西溅中，他脖颈处的鄂伦春图腾刺青随着肌肉起伏若隐若现，"小鬼子想震裂地脉？先问问山神答不答应！"
远处传来沉闷的轰鸣，仿佛有巨兽在地下咆哮。老枪绘制的地质图在风中哗啦作响，显示日军的引爆点恰好位于三条地脉断层交汇处。周卫国将解码器碎片嵌入机床主轴，金属接触的瞬间，父亲留下的齿轮纹路与日军震动发生器的结构图在脑海中疯狂重叠。
"必须造个反向共振装置！把他们的震动波弹回去！"他的吼声被突然响起的枪声淹没。抗联"北斗星"情报网的枪声从山脚下传来，李政委的声音通过电台撕裂空气："周队长，关东军精锐正在突破防线，带着火焰喷射器！你们还有20分钟！"
金顺姬突然指着密电上的樱花标记，浑身剧烈颤抖："这是...这是我父亲的笔迹。他被迫参与了设计..."话音未落，一发炮弹精准击中厂房，机床的防护罩被炸得粉碎。飞溅的金属碎片擦过周卫国的脸颊，火辣辣的疼痛让他清醒过来。
胖墩立刻扑上去，用结实的胸膛护住正在锻造的齿轮。兽骨锤上的太阳纹沾满了他的鲜血，他却咧嘴露出一排白牙："鄂伦春人说，山崩前要给山神唱歌。"说着，他开始用锤子敲击齿轮，节奏竟与远处日军震动器的频率产生了微妙共鸣。
"胖墩！按鄂伦春锁山咒的节奏敲！"周卫国抓起老枪的测绘仪，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随着兽骨锤有规律的敲击，机床齿轮开始高速转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冻土在脚下疯狂震动，裂缝像毒蛇般从厂房蔓延到远处的引爆点。
金顺姬突然尖叫："他们要提前引爆！密电说还有15分钟！"
"来不及了！"周卫国将最后一块轴承钢砸进共振装置，钢花西溅，"胖墩，把兽骨刀进去！"兽骨刀与金属碰撞的瞬间，整个机床发出耀眼的蓝光，刺得人睁不开眼。远处日军的震动发生器突然扭曲变形，引发的冲击波将冰面撕裂成鄂伦春族雪狼图腾的形状。
但更多的日军正在逼近。火焰喷射器的火舌己经舔舐到厂房门口，热浪与寒意剧烈交锋，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焦糊味。胖墩将最后一枚手榴弹绑在身上，转头对周卫国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队长，达斡尔说过，雪狼临死前要咬断猎人的喉咙。"
不等周卫国阻止，他己经如离弦之箭般冲向日军的装甲车。爆炸声震耳欲聋，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胖墩的兽骨刀在空中划出的那道弧线。刀刃的反光恰好照亮老枪图纸上标注的地脉关键节点，也照亮了他胸前鄂伦春族的太阳纹，在火光中宛如燃烧的太阳。
周卫国握紧仍在发烫的共振装置，上面的纹路与达斡尔桦树皮地图的雪狼眼睛完美重合。金顺姬捡起父亲的密电残页，上面用血写着："毁掉齿轮，毁掉一切..."长白山的地脉渐渐平息，但远处平房区方向，冰层下传来更加低沉的轰鸣——那是日军最后的疯狂，也是他们必须首面的终极挑战。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火山灰与血迹。周卫国望着胖墩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金顺姬走到他身边，轻声说："他是真正的英雄。"
"我们都是。"周卫国的声音沙哑，带着难以掩饰的悲痛，"长白山不会忘记，这片土地上所有为了自由而战的灵魂。"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小鬼子的阴谋不会得逞，就算拼尽最后一滴血，我们也要守护住这片土地。"
远处，日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周卫国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机床。在摇曳的煤油灯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与机床的轮廓重叠在一起，宛如一尊不朽的雕像。新的战斗，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