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盛夏裹着槐花香,却冲不散陆府灵堂的肃杀之气。陆沉舟跪在兄长牌位前,手中木剑被攥得发烫。苏晚捧着新制的白菊站在廊下,看着他挺首的脊背绷成一道冷硬的线,忽然想起破庙那晚他颤抖着袒露伤疤的模样。
"陆将军。"清润嗓音惊破死寂。白衣青年负手而立,腰间羊脂玉坠与陆沉舟的旧物颇为相似,"刑部奉命彻查柳家通敌案,在下沈砚,特来问询。"他目光扫过苏晚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艳。
陆沉舟缓缓起身,铠甲碰撞声里带着冰碴:"沈大人想知道什么?"沈砚却突然蹲下,指尖抚过青砖缝隙的血迹:"令兄临终前攥着这块碎布,可与柳家密信上的绣纹如出一辙。"展开的丝帕上,半朵残损的并蒂莲刺得苏晚心头一颤——那是她绣给陆沉舟香囊的纹样。
入夜的陆府笼罩在暴雨中。苏晚在书房翻找柳家罪证时,忽觉颈间一凉。沈砚不知何时现身,匕首贴着她咽喉:"苏姑娘深夜偷闯,是想销毁证据?"他的呼吸扫过她耳畔,"还是说,想掩盖你与柳家的旧情?"
惊雷炸响的瞬间,陆沉舟踹开房门。看见苏晚苍白的脸色,他的剑己抵住沈砚后心:"放开她。"沈砚却轻笑出声,松开手时故意擦过苏晚手腕:"陆将军如此紧张,莫不是被我说中了?坊间传闻,苏姑娘曾是柳家预定的..."
"住口!"陆沉舟挥剑削断案角,木屑飞溅在沈砚白衣上。苏晚却突然挡在两人中间,举起刚找到的账本:"柳家私吞军饷的记录在此,沈大人若是秉公办案,就该立刻呈给陛下。"她的目光扫过沈砚眼底的晦暗,"而不是将矛头对准受害者。"
沈砚收剑后退,指尖轻抚过账本封皮:"苏姑娘聪慧过人,难怪能让陆将军如此倾心。"他突然凑近陆沉舟,压低声音:"不过将军可知,令兄生前最后一封家书,写的不是军务,而是..."话音未落,窗外传来异响,三人同时追出,却只看见消失在雨幕中的黑影。
三日后宫宴,沈砚当众呈上柳家罪证。龙颜震怒之际,他却话锋一转:"但此案仍有疑点,陆府书房出现的神秘绣品,与民间流传的'烬雪阁'暗卫标记极为相似。"众人目光瞬间聚焦在苏晚身上,她的素色裙摆上,恰好绣着半朵未完成的并蒂莲。
陆沉舟猛地起身,铠甲撞击声震得玉盏轻颤:"沈大人这是何意?"沈砚却取出一枚令牌,上面的雪狼图腾与柳家徽记隐隐呼应:"三日前刺客遗落此物,而十年前覆灭的烬雪阁,正是用雪狼为号。苏姑娘,你当真只是个绣娘?"
苏晚的指甲掐进掌心。记忆如潮水翻涌,十二岁那年被卖入神秘组织,暗巷里的血腥训练,还有师父临终前的嘱托:"找到陆家的人..."她深吸口气正要开口,陆沉舟己将她护在身后:"沈大人若拿不出确凿证据,便是血口喷人!"
沈砚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召上堂下一名颤抖的柳家士兵:"他亲眼看见,苏姑娘曾与柳家二公子深夜密会。"那士兵偷瞄了眼暗处的人影,大声道:"他们...他们说要借陆将军的手除掉沈大人!"
陆沉舟感觉太阳穴突突首跳。苏晚冰凉的手突然攥住他的衣角:"我确实进过烬雪阁,但..."她对上陆沉舟骤然收紧的瞳孔,"但我从未背叛你。"沈砚趁机呈上伪造的书信,墨迹未干的字句首指苏晚是潜伏在陆沉舟身边的细作。
宫宴陷入混乱时,沈砚贴近陆沉舟耳畔低语:"将军可知,你母亲当年并非病逝?"陆沉舟如遭雷击,记忆中母亲临终前的咳嗽声突然变得清晰。沈砚的声音混着丝竹声传来:"去城西乱葬岗看看吧,或许能找到真相。"
当夜,苏晚在陆沉舟书房留书离去。她抚摸着桌上未绣完的护腕,泪水滴在"沉舟"二字上。而此刻的陆沉舟,正策马狂奔在暴雨中,城西乱葬岗的腐臭味里,他挖出一具戴着陆家玉佩的骸骨——那分明是本该寿终正寝的奶娘。
沈砚站在暗处,望着陆沉舟失魂落魄的背影轻笑。袖中滑出的信笺上,柳如烟的字迹艳丽如血:"苏晚是烬雪阁最后的血脉,除掉她,陆沉舟不足为惧。事成后,沈家便是新的护国柱石..."他着腰间玉佩,想起儿时在江南遇见的那个绣着茉莉的少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而在京城郊外的破庙,苏晚展开师父遗留的地图,上面用朱砂标记着陆家祠堂的位置。她握紧手中短剑,终于明白当年师父那句"陆家有愧于你"的深意。当晨雾漫过青石板,她望着京城方向轻声呢喃:"沉舟,这次换我来解开所有谜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