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的夜如同浸在蜜里的月光,陆沉舟与苏晚相依坐在老桃树下,树根盘虬的纹路里还嵌着多年前刻下的誓言。夜风掠过枝桠,未凋的残花簌簌坠落,有几片轻巧地栖在苏晚肩头,陆沉舟垂眸凝视着她,喉结不自觉地滚动——昏暗中她的轮廓美得惊心动魄,眼睫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唇角还沾着方才亲吻时的。
“这些年,从阴谋算计到烽火战场,竟也这么走过来了。”苏晚的声音裹着薄雾般的温柔,指尖无意识着他铠甲上的雪狼图腾。那些凸起的纹路里,藏着边疆的风沙与敌人的血,此刻却在她的抚触下化作绕指柔。陆沉舟突然握住她的手,放到自己心口,隔着衣料与旧疤,让她感受那有力的跳动。
“最庆幸的,是你一首在我身边。”他俯身时,铠甲的金属扣擦过她的绣裙,发出细碎声响。月光淌过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在两人之间织就一道银线。苏晚仰头望着他,忽然伸手抚过他眉眼间的细纹——那是岁月与风霜留下的印记,却让他愈发沉稳而迷人。
夜色渐深,凉意顺着石阶漫上来,陆沉舟将披风解下裹住两人。苏晚突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个绣着并蒂莲的锦盒。“给你的。”她的耳垂泛起红晕,烛光映得眸子亮晶晶的,“打开看看。”
锦盒开启的瞬间,陆沉舟呼吸一滞。里面是枚靛蓝缎面护腕,银线绣的雪狼昂首欲飞,西周缀着细碎的金丝星辰,针脚细密得如同夜空中的银河。护腕内侧,用红丝线绣着极小的“沉舟”二字,尾端还系着一缕青丝。“你总说战场上的护腕破旧了,这个新的...”苏晚的声音越来越轻,“上面的每一针,都绣着我的心意。”
陆沉舟喉间发紧,猛地将人搂进怀里。护腕贴着他心口发烫,那里有道陈年箭伤,此刻却被温柔填得满满当当。“晚晚,”他的声音闷在她发间,“有你在,便是我最坚实的护甲。”唇瓣辗转落在她发顶,沿着耳际滑向唇角,这个吻比桃林的晚风更缠绵,带着劫后余生的珍惜。
回到双阙府时,梆子声己敲过三更。陆沉舟抱着熟睡的苏晚跨过门槛,烛火明明灭灭,映着她脸上未褪的红晕。纱帐轻垂,床榻上散落着几瓣白天从桃林带回的桃花,他小心翼翼将人放下,指尖却被她无意识勾住。
“别走...”苏晚呢喃着,睫毛颤动。陆沉舟喉结滚动,解下铠甲躺到她身侧。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她锁骨处流淌成河,他的手掌覆上她肩胛的旧疤——那里的皮肤比别处更淡,像是永远凝固的霜雪。“睡吧。”他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明日陪你去忠烈祠。”
晨光刺破云层时,苏晚在他怀里醒来。陆沉舟的呼吸扫过她颈间,胡茬蹭得发痒,她转身时,正巧撞进他含笑的眸子。“早。”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拇指着她泛红的脸颊,“想去看爹娘了?”
两人并肩走在青石路上,苏晚的裙裾扫过路边新抽的草芽。春日的京城热闹非凡,糖画摊的香气混着孩童的嬉笑,绸缎庄的伙计正将绣着雪狼纹样的衣料挂上橱窗——那是她绣楼新出的款式。陆沉舟自然地牵过她的手,指腹着她掌心的薄茧,那是握过银针也握过刀剑留下的印记。
忠烈祠前的香案上,白菊开得正好。苏晚跪坐在蒲团上,望着墙上密密麻麻的灵位,烛火在她眼中明明灭灭。“爹,娘,还有各位前辈,”她的声音发颤,“如今世道太平,书院的孩子们能安心读书,绣楼收养的姑娘们也有了家。”陆沉舟在她身旁跪下,握住她冰凉的手,掌心的温度顺着血脉流淌。
“我们把边疆的故事写成了书,”苏晚取出一卷泛黄的手记,上面画着雪山与胡杨,“等阿星长大了,就告诉她,是这些人用生命换来了今天的安宁。”风穿堂而过,卷起烛泪落在手记上,晕开一朵小小的花。
回程时,陆沉舟突然将她拉进巷子里。阳光透过黛瓦洒下斑驳光影,他抵着斑驳的砖墙低头吻她,这个吻带着日光的温度,混着祠中未散的檀香。“往后的岁岁年年,”他的唇擦过她泛红的眼角,“我们还要一起看无数个春天。”
巷口传来孩童追逐的笑闹声,苏晚望着他眼底的深情,忽然觉得,所有的颠沛流离、所有的腥风血雨,都在这一刻有了最圆满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