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梅雨季总是缠绵悱恻，青瓦上的苔痕顺着雨势疯长，将整条巷子浸得发亮。苏晚踮着脚去收院里的绣绷，沾着雨珠的紫藤花穗垂落肩头，忽然被一阵裹挟着檀木香的穿堂风迷了眼。再睁眼时，只见墨色衣角掠过雕花回廊，玄色长靴停在她散落的绣线旁。
来人仰头的瞬间，只见他那如墨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在肩头，发间的羊脂玉冠在阳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然而，就在他仰头的一刹那，那羊脂玉冠却突然与檐角的雨帘发生了猛烈的撞击，发出了清脆的破碎声。
陆沉舟的面容在这一瞬间展现在眼前，他的容貌堪称绝美。剑眉如墨，斜飞入鬓，如同一把锋利的宝剑，给人一种冷峻而威严的感觉。高挺的鼻梁如同刀削一般，线条分明，使他的面部轮廓更加立体。然而，他的眼尾却微微下垂，仿佛终年被一层化不开的雾霭所笼罩，给人一种朦胧而神秘的感觉。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雨幕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深邃。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落在满地的狼藉上，似乎在沉思着什么。喉结滚动了两下，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缓缓说道：“冲撞了姑娘。”
这声音低沉得惊人，苏晚仰头时，正撞见他睫毛投在眼下的阴影。少年将军的玄铁铠甲在雨雾里泛着冷光，腰间却系着枚褪色的平安结——那是她前日在市集看见的、专门给幼童佩戴的物件。
“将军的结，倒是别致。”苏晚蹲下身，指尖不经意擦过他手背。陆沉舟猛地后退半步，玄色披风扫落廊下铜铃，叮叮当当的声响惊飞了檐下栖着的燕子。他耳尖通红，连声道着“冒犯”，转身时却被绣线缠住了靴跟。
苏晚强忍着笑，低头去解那团乱麻。发间茉莉香不经意漫进陆沉舟鼻间，他望着少女低垂的后颈，喉间泛起铁锈味——这是自幼年坠马后，每次紧张时都会发作的旧疾。雨水顺着铠甲缝隙渗进衣内，贴着心口的疤痕蜿蜒而下，却不及此刻掌心的温度灼人。
“好了。”苏晚抬起头，杏眼里盛满狡黠，“将军这般怕生，倒不像是战场上杀人如麻的模样。”她说话时，发梢的雨珠滴落在陆沉舟手背，惊得他再次后退。可目光却不受控地落在少女泛红的眼角，那里还沾着被风吹散的柳絮，像极了他昨夜梦里的春雪。
“对、对不住。”陆沉舟别过脸，声音闷在喉咙里。余光瞥见苏晚裙摆上绣着的并蒂莲，金线在雨水中泛着微光，突然想起今早兄长的话：“不过是个商户之女，也配与你联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铠甲缝隙里渗出的血珠，悄然坠入青石板的水洼。
苏晚却似浑然不觉他的僵硬，从袖中掏出个香囊，绣着歪歪扭扭的虎头：“这个送你，驱邪避凶。”她踮起脚，将香囊系在他腰间褪色的平安结旁，发间银铃轻响：“听说将军总出征，带着这个，夜里就不怕黑了。”
暮色渐浓，陆沉舟攥着香囊立在巷口。身后传来更夫打更声，他将香囊凑近鼻尖，茉莉混着艾草的气息里，仿佛还藏着少女温软的笑意。这是他二十年来，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连马都驾驭不了的废物。可当他转身回望，只看见半开的雕花窗棂，苏晚的裙角掠过最后一缕天光，像极了他永远抓不住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