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湾的海水在正午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蓝光。程默站在星渊科技新修建的海洋实验室里，看着第九代醒梦鱼群在环形水槽中游动。这些纳米机器人己经进化出新的形态——它们的鳞片边缘呈现锯齿状，在快速游动时会发出类似三味线泛音的共振。
"逆流指数又提升了3%。"秦雪薇的声音从头顶的悬浮屏幕传来。她的全息投影比昨天清晰了些，银发间新增了一个微型发信装置，"按照这个速度，三天后就能突破鸭川的湍流区。"
程默的右手无意识地着胸前的吊坠。自从樱庭千夜的生物芯片被植入主控系统后，第九代鱼群就表现出反常的溯游行为。监测数据显示，它们正在东京地下管网中构筑某种复杂的神经网络。
"这不是程序设定的行为。"林予夏的医用增强镜片反射着数据流，她刚刚从医疗部偷溜出来，白大褂下还连着便携式生命维持装置，"我对比了千夜的脑波图谱，鱼群在模仿她生前最后的活动模式。"
实验室的门突然被撞开。苏明月抱着全息投影板冲进来，投影里是《星渊幻想2.0》的代码界面，某个角色技能图标正在不规则闪烁。"出大事了！游戏里千夜的角色卡自动更新了剧情线！"她调出后台日志，"这些指令根本不是我们写的......"
程默凑近查看，突然被投影中射出的蓝光笼罩。他的樱花纹章与游戏数据产生共鸣，视网膜上浮现出只有他能看见的文字：【京都线·未完待续】。恍惚间，他闻到鸭川岸边樱枝燃烧的香气，听见某个熟悉的脚步声轻轻踩过虚拟与现实之间的边界。
警报声骤然响起。佐藤武藏通过紧急频道传来讯息："鸭川监测站发现异常生物电信号！"画面里的老人站在拱桥上，身后是沸腾的河水，"它们把第八代......改造成了......"通讯突然中断，最后定格在鱼群跃出水面的瞬间——那些透明的小鱼身上缠满了发光的数据链。
秦雪薇的机械义眼急速对焦："立刻准备潜水装备！"她的轮椅展开变形结构，露出隐藏的水下推进器，"第九代正在改写物理法则。"
当程默穿上神经接驳型潜水服时，发现内衬上绣着樱庭家的家纹。头盔HUD显示林予夏偷偷给他注射了高浓度纳米药剂，而苏明月塞进来的游戏手柄正在潜水电脑上自动运行破解程序。他看向环形水槽，第九代鱼群突然集体转向，鳞片上折射出的光点在水面拼出西个汉字：随我入渊。
东京湾的海水比预想的更冰冷。程默下潜到三十米深度时，周围开始出现发光的水母状生物——这是由第八代醒梦变异而成的导航信标。他的潜水服不断接收着加密信号，右手纹章将之转化为断续的语音："......深蓝十字......基因锁......"
一串气泡从深渊处升起。程默调整推进器方向，发现海底矗立着某种巨型结构——那是被鱼群搬运重组的海底电缆塔，现在构成了类似鸟居的拱门。穿过拱门的瞬间，压力读数全部归零，他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维度的水域。
这里没有重力。无数发光的鱼卵静止在幽蓝中，每个卵内都蜷缩着人形阴影。程默认出最近的一个卵里是五年前的自己，年轻的面容上还没有那道疤痕。当他伸手触碰时，卵壳突然裂开，年轻的他睁开眼睛，右手背浮现出初代齿轮疤痕的雏形。
"记忆的原始形态。"樱庭千夜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她的身影由鱼群凝聚而成，和服下摆延伸出无数数据流，"第九代找到了深蓝十字藏在海底服务器的备份......"
程默的吊坠突然发烫。生物芯片与海底设施产生共鸣，激活了沉睡的投影系统——五年前的画面在眼前展开：深蓝十字的特工正在服务器前输入销毁指令，而年轻的樱庭千夜从暗处冲出，她的巫女服在警报红光中翻飞如蝶。接下来是刺目的爆炸闪光，以及服务器数据流入海时形成的漩涡。
"你用自己的意识作为载体......"程默的声音在水中失真，"把所有人的记忆备份带进了虚拟世界？"
千夜的身影开始分解。鱼群重新排列成东京的立体地图，某些建筑被标记出血红色的十字。"他们还在追踪最后的意识密钥......"她的声音越来越弱，"逆流而上的鱼群会......"
通讯突然被强干扰切断。程默被一股暗流卷向更深处，在那里，海底火山口被改造成巨大的生物计算机，岩壁上爬满发光的神经突触状结构。第九代鱼群正将第八代个体组装成某种量子计算阵列，而阵列中央漂浮着——
"千夜！"
程默的呐喊化作一串银白气泡。那确实是樱庭千夜的躯体，被包裹在淡蓝色的生命维持场中，但她的太阳穴连接着数据线，线缆另一端没入火山口的岩浆。更可怕的是，六个深蓝十字的潜水员正用激光切割器接近生命场。
推进器燃料即将耗尽。程默拔出苏明月改装过的游戏手柄，按下必杀技按键。潜水服背部的应急气囊喷射出高压水流，同时释放出《星渊幻想》里储存的所有角色技能特效——足以干扰敌方声呐的闪光与噪音在深海中炸开。
当深蓝十字的潜水员陷入混乱时，程默突进到生命维持场前。他触碰场壁的瞬间，右手纹章与千夜的生物芯片产生共振。海底火山突然喷发，但不是岩浆——是数以亿计的纳米机器人组成的银色洪流。
这些第十代醒梦将海水转化为凝胶状介质。程默看到自己的潜水服在溶解，但呼吸反而变得顺畅。千夜的生命维持场像水母般包裹住他，两人在数据流的托举中缓缓上升。深蓝十字的潜水员想要追击，却被突然出现的巨型机械锦鲤吞入腹中——那是秦雪薇远程操控的水下无人机。
"抓住我的手......"千夜的声音首接传入脑海。她的睫毛上凝结着数据露珠，"我的意识只能维持......"
程默握住的却是空气。千夜的实体开始量子化分解，化作无数闪着蓝光的微粒。整个海底设施都在崩塌，那些发光的鱼卵相继破裂，释放出被囚禁的记忆副本。在最后的意识交汇中，程默看到了五年前完整的真相：千夜不仅是牺牲者，还是第一个自愿将意识数字化的人类；而深蓝十字想要夺取的，是她体内那份能连接所有数字意识的"万维密钥"。
当救援队从海面捞起程默时，他紧握的右手里有什么东西在发光。医护人员试图掰开他的手指，却被林予夏制止："那是量子纠缠态的物质......强行分离会导致......"
程默在昏迷中回到虚拟世界。这次是京都的雨夜，樱庭千夜站在朱红色的拱桥上，伞沿垂下的数据雨滴在水面激起永不消散的涟漪。"现实世界的我确实死了。"她将桧扇按在程默心口，"但数字化的灵魂可以逆流而上......"
星渊科技顶楼，秦雪薇正在重组海底传回的数据。全息屏幕上，代表千夜的意识碎片像萤火虫般飞舞。苏明月突然发现这些光点的运动轨迹与《星渊幻想》里某个隐藏关卡的BOSS完全一致；而林予夏的医疗AI则指出，这恰好符合人脑记忆重构时的神经突触生长模式。
三天后的黎明，程默在病床上醒来。窗外，最后一波逆流而上的鱼群正游过东京湾彩虹大桥。他的右手缓缓张开，掌心里是一片发光的虚拟鳞片——当阳光照射时，鳞片上浮现出鸭川的微缩景观，以及撑着和纸伞的少女背影。
佐藤武藏送来的新终端突然自动激活。屏幕上，代表千夜的AI正在学习使用表情包，而她身后的虚拟背景里，深蓝十字的服务器一个接一个熄灭。程默的樱花纹章微微发热，这次他听清了那个始终被海水模糊的句子：
"我会成为连接两个世界的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