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玄黄历九千七百年,?天幕如浸血的残帛,厚重的乌云压得九州喘不过气。烽烟自八方腾起,在铅灰色的苍穹下交织成暗红的网,宗门割据的战火将千里山河灼得焦黑?。百年前,天道掷下的“雷狱法旨”如惊雷劈开修仙界——那卷鎏金诏书悬在三十三重天外时,?云层间竟有青紫色的电蛇缠绕其上,仿佛天道之眼正冷冷俯瞰人间?。嘴上说是监察人性、肃清异端,实则将雷狱宗捧上霸主神坛,杀得西方血流漂橹,?连护城河都泛着暗红的血沫,经年不散腥气?。
修士们活得战战兢兢,?往日御剑凌云的青衫被冷汗浸透,腰间玉佩早换成护心符咒?。修仙早不是飞升问道的美梦,而是蜷缩在雷狱铁血统治下的苟活。?坊市里,卖洗髓丹的摊位前挤满散修,他们脖颈后都烙着雷狱的黥印,像待宰的牲畜般麻木?。
青霄州的雷狱分舵最是狠辣,?舵主雷霄的洞府建在万丈雷云之上,十二根青铜柱刻着狰狞的饕餮纹,柱顶悬浮的雷霆法器日夜吞吐电光?。敢逆他意的,统统被锁魂台剥骨抽魂——?那石台浸透了千年怨血,每根锁链上都挂着未散的魂魄,哀嚎声混在雷声里,成了青霄州修士的噩梦呓语?。传闻雷狱背后有天道使者撑腰,想把人界炼成个“人性实验场”,可真相谁敢去挖??连最嗜酒的疯癫剑修,醉后也只敢对着虚空比划:“剑骨?嘿嘿…那是天道啃剩的骨头…”?
青霄州边上,云隐镇破得像个鬼地方,?断壁残垣在风里吱呀摇晃,像被拔光牙齿的巨兽骸骨。镇口的石碑裂成两半,“云隐”二字早被雷火灼成焦痕,野狗在废墟间刨食,突然窜出的雷兽骨爪上还挂着半截人骨?。镇外的荒山下,一座废弃的矿洞里,十六岁的叶京蜷在角落,?身下碎石硌得他脊背血肉模糊,浑身血淋淋的,气息弱得像风里的烛火?。他的丹田碎得稀巴烂,经脉断得七零八落,炼气三层的微薄修为被雷狱分舵硬生生废了,?只因他偷听了雷霄一句秘谈:“剑骨现世,天道不安。”——那声音裹着雷霆威压,震得他耳膜渗血,却死死咬住舌尖才没惨叫出声?。
叶京咬紧牙,手死死地攥着一块破布,?布料上沾满矿洞深处的青苔与腐泥,布里裹着娘亲留下的铜铃,铃身铜绿斑驳,刻着模糊的符文,细看竟似某种古老封印?。他不知道自己为啥被雷狱盯上,更不明白“剑骨”是啥玩意儿,?可那句“天道不安”像火苗,烧得他心底倔强地跳起来?。“天道?哼,天要我死,我偏要活!”他低吼着,?声音在矿洞里“嗡嗡”地回荡,震落洞顶几粒碎石,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鲜血“啪嗒啪嗒”地从嘴角滴下来,在青石板上绽开暗红的花?。
洞外,雷声“轰隆隆”地炸响,?惊雷劈在荒山上,炸得焦木西溅,暴雨像刀子似的劈下来,雨幕中隐约可见雷狱弟子黑袍翻飞的残影?。雷狱分舵的追兵封死了荒山,?火把在雨幕里一闪一闪的,像饿狼的眼睛,又似地狱鬼火?。叶京知道,逃不掉。?他就是个废柴,爹娘早没了,靠在云隐镇当杂役混日子,连块灵石都买不起。现在,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右腿不自然地扭曲着,裤管里渗出的血把泥土染成暗褐色?。
就在叶京绝望得想闭眼等死时,?矿洞深处突然传来“叮铃铃”的轻响,像玉佩撞在一起,又似冰泉溅在玉盘上?。他猛地抬头,黑漆漆的洞里,?一道白衣身影缓缓地走过来,足尖踏过积水,涟漪荡开幽绿的光——那女子二十来岁,眉眼美得像画,可气质冷得像九天的寒冰,长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侧,发梢滴落的水珠竟凝成冰晶,坠地时发出脆响?。她手里提着一盏青铜灯,?幽绿的灯火映得她脸庞多了几分神秘,灯影摇曳间,洞壁上的苔藓竟诡异地开出惨白的花?。
“夏诺?”叶京的声音沙哑得吓人,带着不敢信的颤抖。?他记得三年前那个月夜,夏诺一人一剑斩了雷狱巡查使的圣女,剑光过处,连月光都碎成银片。后来传闻她被神界召走,此刻却像幽灵般出现在这破矿洞?。夏诺没吭声,蹲下来,冷冷地盯着叶京的眼睛。?那目光像剑,刺得叶京心头“咯噔”一跳,仿佛被看穿了五脏六腑?。
“你不该偷听雷霄的秘谈。”她声音清冷,带着点叹息,?呼吸间竟有霜花凝结,“可你也不该死。”?叶京苦笑,喉咙像被砂子堵住:“我个废柴,死了有啥打紧?雷狱要的是‘剑骨’,可我连那是啥都不知道!”?他拳头“砰”地砸在地上,溅起一滩血水,混着洞顶滴落的雨水,蜿蜒成扭曲的纹路?。语气从自嘲变成愤怒,?像困兽最后的嘶吼?。
夏诺的眼神软了点,像是看到多年前的自己。?她伸出手,指尖轻轻地碰了叶京的额头,一股暖流“哗”地涌进去,所过之处经脉重生,焦土绽绿,止住了他的伤势?。“剑骨,不是外物,是你。”她低低地说,语气坚定得不容置疑,?声音里却藏着一丝极淡的颤音?,“七情为刃,剑骨为基。你体内,藏着天道最怕的火种。”
叶京愣住了,脑子一片空白。?夏诺的话像雷霆,震得他心神乱颤,又似火种落进干草堆,烧得他浑身发烫?。他想问更多,却见夏诺从袖里掏出一枚赤红的碎片,形如剑尖,?碎片表面裂纹如血管般蠕动,散发着炽热的红光。碎片一出现,矿洞里的空气“滋滋”地响,墙上的矿石“咔咔”地裂开,竟渗出暗红的铁水?。
“这是凰焚剑骨的碎片。”夏诺的声音低得吓人,?像从幽冥传来的耳语?,“它能让你重获力量,也会让你痛不欲生。你,敢接吗?”
叶京盯着那碎片,眼里闪过挣扎。?他想起这些年的屈辱,想起雷狱屠镇的血海深仇,想起娘亲临死前让他“活下去”的叮嘱。他的手抖得厉害,指甲嵌进掌心,血顺着指缝滴在碎片上,竟发出“嗤”的轻响?。缓缓地伸过去,接过碎片的瞬间,?炽热的剧痛“轰”地从掌心窜进脊椎,像无数钢针刺穿骨髓。他闷哼一声,冷汗“哗哗”地往下淌,后背衣裳瞬间湿透,硬是咬住牙,没叫出声?。
夏诺看着他,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光——?有怜悯,像看一只受伤的幼兽;有期待,像等一颗种子破土;还有点藏得很深的悲伤,深得像千年寒潭?。她轻声道:“叶京,若你能活过今晚,记住,剑骨不是诅咒,是你逆天的钥匙。”
夏诺话没说完,?洞外“轰”地一声巨响,矿洞入口被雷光炸得稀巴烂,碎石“哗啦啦”地砸下来,竟带着焦糊味?。几十个雷狱弟子冲进来,?黑袍上绣的雷纹泛着幽光,手握雷矛,杀气腾腾地瞪着叶京。为首的黑袍执事,脸阴得像鬼,手里的雷鞭“噼啪”地闪着电光,鞭梢还缠着半截焦黑的人骨?。“夏诺圣女,你敢私藏剑骨!”他狞笑着,“交出叶京,饶你不死!”
夏诺缓缓地起身,?青铜灯“啪”地灭了,化成一柄冰蓝的长剑,剑身流转着寒光,剑柄处竟有霜花绽放?。她没回头,只对叶京低声道:“藏好,别出声。”?声音未落,人己化作一道冰影,剑光“嗖”地一闪,扑向雷狱众人?。
战斗“轰”地炸开。?夏诺的剑法像冰河般地奔涌,每一剑都带着刺骨的寒气,剑锋过处,雷狱弟子的黑袍瞬间结满冰晶,还没近身,就被冻成冰雕,“咔嚓”地碎了一地?。黑袍执事怒吼着甩出雷鞭,?电光“噼里啪啦”地炸开,卷起狂风,竟将洞顶碎石卷成漩涡?。雷光和剑气“轰隆隆”地撞在一起,?矿洞抖得像要塌了,墙壁“咔咔”地裂开,暴雨从洞顶“哗”地灌进来,地面瞬间成了泥泞的烂泥,混着血水,泛着诡异的紫黑色?。
叶京蜷在角落,?手死死地攥着剑骨碎片,剧痛让他头晕眼花,眼前金星乱冒。他想帮夏诺,可连站都站不起来,右腿伤口被雨水泡得发白,碎骨碴子扎在肉里,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碎片的热量在他体内乱窜,?脊椎“咯吱”地响,耳边隐约传来低语:“以情为刃,焚尽天道…”声音像从骨髓深处传来,带着远古的共鸣?。他咬紧牙,强撑着看向战场。
夏诺一人独战几十人,?剑光“唰唰”地闪,快得看不见残影。雷狱弟子的雷矛被斩断时,断口竟绽出冰花,惨叫声混着雷声,成了地狱的安魂曲?。可黑袍执事的雷鞭越来越狂,?每一击都震得矿洞“轰轰”响,雷光劈在冰剑上,炸开万千冰棱,如暴雨般射向夏诺?。夏诺的衣角被雷光撕得破破烂烂,?嘴角淌出血,可她愣是护在叶京身前,冰剑插入地面,竟冻出一道冰墙,将碎石与雷光尽数挡下?。
就在这时,?剑骨碎片“嗡”地一响,赤红的光芒“轰”地从叶京体内爆出来,化成一团烈焰,把他裹得严严实实。他“嗷”地嘶吼一声,脊椎传来撕裂的剧痛,像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矿洞里的积水瞬间沸腾,蒸汽裹着血雾,将一切染成混沌的暗红?。他踉跄地站起来,?碎片“啪”地化成一柄赤焰长剑,剑身流转着夏诺留下的气息,剑柄处霜花与火焰竟诡异地共存?。
“够了!”叶京怒吼着冲向黑袍执事,?剑光“嗖”地一闪,快得撕裂空气,雷鞭“咔”地断了,执事胸口被洞穿,血“哗”地喷出来,竟在半空凝成冰珠,坠地时发出脆响?。雷狱弟子吓得魂飞魄散,?矿洞里只剩雷鸣和火焰“轰轰”地响,热浪卷着冰晶,在洞壁刮出深浅不一的沟壑?。
夏诺猛地转身,?看到叶京手里的赤焰长剑,瞳孔“唰”地缩紧,剑身上的火焰竟映得她眼底泛起血色?。“你……觉醒了?”?她的声音抖得厉害,像是既欣慰又害怕,冰剑“当啷”一声坠地,碎成满地冰花?。
叶京没吭声,?剑骨的剧痛让他双目血红,意识迷迷糊糊。他只觉得一股狂暴的力量在体内乱窜,像是火焰要烧尽一切?。?他踉跄一步,剑光“哗”地扫出去,矿洞半边墙“轰”地塌了,雷狱弟子全被火焰吞得干干净净,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黑袍执事倒在血泊里,?临死前狞笑:“叶京,你逃不掉…雷霄己报天道使者,剑骨现世,天道必杀你!”他的声音“嘎”地断了,身体被火焰烧成灰,灰烬里竟有雷纹闪烁?。
夏诺扶住叶京,?眼里闪过决然的光,冰剑重新化作青铜灯,灯影摇曳间,她的身影竟开始透明?:“我得回神界,拦住天道使者。”?她顿了顿,声音低得吓人,“叶京,活下去,找柳思思,她知道剑骨的真相。”?
“柳思思?”叶京一愣,?脑子里闪过那个在云隐镇独居的冰冷女子,她总是裹着黑袍,路过时连空气都会结冰。她咋会知道剑骨的秘密?还有夏诺,为啥她对剑骨这么熟??他摸了摸手里的铜铃,?铃声“叮铃铃”地响,像是跟剑骨的鸣响撞在了一起,震得他掌心发麻?。
夏诺没解释,?转身踏进雨幕,身影“唰”地模糊了,青铜灯的光在雨帘中拖出一道幽绿的轨迹,像流星划过永夜?。叶京想追,?可剑骨“轰”地一震,双目刺痛,眼前一片血红。他跪倒在地,赤焰长剑“啪”地散成碎片,重新钻进脊椎,剧痛让他昏过去?。?耳边只剩夏诺最后的话:“天道怕人性,剑骨是火种,也是诅咒…”声音随着雨声渐远,像一场醒不来的梦呓?。
矿洞外,?暴雨停了,乌云散开,露出诡异的紫色天光。雷狱分舵的高塔上,雷霄握着一枚传讯玉简,上面刻着“天道法旨:剑骨己现,抹杀叶京”。他冷笑:“废柴?哼,天道之下,皆蝼蚁。”?话音未落,?玉简突然炸成齑粉,紫光中隐约传来锁链崩断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