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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暴雨中的巢穴

新婚宴的“战场”硝烟似乎暂时散去,但冷家祠堂那令人窒息的冰冷和审视,如同湿冷的藤蔓,缠绕在温舒宁的心头,久久不散。离开兰庭苑时,冷洵的沉默比言语更沉重。车子驶入盘山公路,夜色己深如浓墨,将天地都吞噬进去。

突然,毫无预兆地,豆大的雨点猛烈地砸在车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瞬间连成一片震耳欲聋的轰鸣!紧接着,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漆黑的夜幕,短暂地照亮了前方狰狞的山体和扭曲的树木,随即是炸雷在头顶爆开,震得车身都仿佛在颤抖。暴雨如同天河倾泻,密集的雨线在车灯照射下形成一片白茫茫的水幕,雨刮器疯狂地左右摇摆,也只能勉强撕开一小片模糊的视线。

冷洵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车速早己降到最低,车灯艰难地穿透厚重的雨幕。车内的空气压抑而紧张,只有雨点砸击车顶的恐怖噪音和引擎低沉的嘶吼。

“小心!”温舒宁突然低呼一声,手指猛地指向前方。

冷洵急踩刹车!轮胎在湿滑的山路上发出刺耳的尖叫,车子在巨大的惯性下向前猛地一蹿,堪堪停住!

车灯的光柱下,前方道路己经完全消失!大量的泥浆裹挟着石块、断木,如同一条污浊的黄褐色巨蟒,从山坡上倾泻而下,彻底堵塞了本就狭窄的山路!泥石流!塌方了!

雨水像瀑布一样冲刷着车窗,能见度几乎为零。冷洵尝试倒车,但后方也传来隐隐的碎石滚落声,显然情况同样不妙。他拿出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映亮他凝重的脸——信号格,彻底熄灭!一个鲜红的叉号冷酷地宣告了他们与外界的隔绝。

“该死!”冷洵低咒一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巨大的挫败感和无力感瞬间攫住了他。面对家族的刁难、商业的倾轧,他尚能运筹帷幄,但在这狂暴的自然伟力面前,人力显得如此渺小。

就在这时,身边传来一声压抑的、带着痛楚的吸气声。冷洵猛地转头。只见温舒宁脸色苍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她双手紧紧按着胃部,身体痛苦地蜷缩在副驾驶座上,眉头拧成了疙瘩。是应激性胃痉挛!兰庭苑的冰冷对峙、路途的颠簸、此刻的绝境,多重压力彻底击垮了她的身体。

“舒宁!”冷洵的心瞬间揪紧,比外面的暴雨雷霆更让他恐慌。他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倾身过去,大手覆上她冰凉的手背,试图传递一些暖意。“别怕,我在。”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温舒宁咬着下唇,努力想挤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但胃部的绞痛让她只能发出细碎的抽气声。她摇摇头,虚弱地说:“没…没事…过会儿就好…” 但苍白的脸色和蜷缩的姿态出卖了她。

冷洵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再看向车窗外如同世界末日般的景象,一股从未有过的焦灼和心疼如同毒藤般缠绕住他的心脏。他不能让她这样硬撑着!

“等我!”他斩钉截铁地说出两个字,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坚定。他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不容分说地盖在温舒宁身上,然后猛地推开车门!

“冷洵!”温舒宁惊呼,想要阻止。

但冷洵的身影己经决然地冲入了墨黑狂暴的雨幕之中!车门被狂风“砰”地一声甩上,隔绝了他的背影。瞬间,冰冷的雨水就将他从头到脚浇得透湿,昂贵的衬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他像一头闯入风暴的孤狼,身影在车灯模糊的光晕边缘一闪,便彻底消失在无边的黑暗和滂沱大雨里。

时间,在温舒宁的胃痛和心惊胆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紧紧抓着盖在身上的西装外套,上面残留着他清冽的气息和微弱的体温。她努力睁大眼睛,透过被雨水冲刷得一片模糊的车窗,徒劳地向外张望,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涌来,淹没了胃部的疼痛。他去哪里了?会不会遇到危险?这荒山野岭,暴雨倾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半小时,也许是一个世纪。就在温舒宁的恐惧几乎达到顶点时——

“哐当!”一声巨响,驾驶座的车门被猛地从外面拉开!

冷洵像一尊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雕像,浑身湿透地撞了进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脸色苍白,嘴唇冻得发紫,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磕碰发出清晰的“咯咯”声。但他怀里,却像抱着稀世珍宝一样,紧紧搂着一个用旧毛巾包裹了好几层、还在微微冒着热气的…保温桶!

刺骨的寒气瞬间灌入温暖的车厢,但紧随其后的,是一股浓郁、温暖、带着酸甜肉香的熟悉气息!番茄牛腩饭的味道!

冷洵颤抖着手,用几乎冻僵的手指,笨拙地一层层揭开湿透的毛巾,拧开保温桶的盖子。瞬间,更加浓郁的、带着食物最原始诱惑力的热气氤氲开来,模糊了冰冷的车窗玻璃。

“快…快吃…”他牙齿打着颤,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急切和心疼。他把保温桶塞到温舒宁手里,桶壁传递过来的温热,像一股暖流,瞬间烫到了温舒宁的心底最深处。

“老陈…老陈他…骑着他的破三轮…顶着这鬼天气…追了…追了十公里…”冷洵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脸上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说…新娘子…不能饿肚子…这是他…他给新媳妇的…心意…” 他想起老陈浑身湿透、推着那辆在风雨中吱呀作响的三轮车,在泥泞中艰难跋涉追上他们的车,把保温桶塞给他时那朴实又焦急的神情,眼眶一阵发热。

温舒宁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混合着脸上的雨水和冷汗。她不再犹豫,拿起保温桶里干净的勺子,舀起一勺颤巍巍、裹满了浓郁番茄汤汁和酥烂牛腩的饭粒。饭粒温热,散发着令人心安的味道。她没有自己吃,而是小心翼翼地、带着无尽的疼惜,喂进了冷洵冰冷发紫的嘴里。

“吃…你也吃…”她哽咽着,声音破碎。

冷洵顺从地张开嘴,温热的食物滑入冰冷的肠胃,带来一种近乎救赎的暖意。他艰难地咀嚼着,吞咽着,身体因为寒冷和脱力而无法控制地颤抖。温舒宁一口一口地喂他,也一口一口地喂自己。滚烫的汤汁顺着喉咙滑下,奇迹般地熨帖了痉挛的胃,更驱散了心底的恐惧与冰冷。

车外,雷暴依旧在肆虐,闪电如同巨神的鞭子抽打着天空,炸雷在耳边咆哮,狂风卷着暴雨猛烈地摇晃着车身,仿佛要将这小小的铁皮盒子撕碎,拖入深渊。世界末日般的景象在车窗外疯狂上演。

然而,车内,却弥漫着番茄牛腩饭温暖而浓郁的香气,混合着两人劫后余生的喘息和吞咽声。狭小的空间被一种奇异的、相依为命的暖意填满。这份暖意,源自一份朴实的食物,源自一个普通人冒着暴雨的守护,更源自两颗在绝境中紧紧相贴的心。

就在这暖意与狂暴的对比达到极致时——

“啾…啾啾…”

一阵极其微弱、细嫩、带着惊恐和不安的鸣叫声,忽然从后座传来!

温舒宁和冷洵同时一怔,猛地回头。

只见后座的地毯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简陋的、有些湿漉漉的硬纸箱。纸箱边缘,探出一个同样湿透了的小脑袋——是“小新”!温舒宁工作时在暴风雨中救助、后来一首生活在“心芽”附近的那只麻雀!它的羽毛完全被雨水打湿,紧紧地贴在小小的身体上,显得异常瘦弱可怜。它小小的身体蜷缩着,似乎在剧烈地颤抖。而最令人心揪的是,在它湿透的、微微张开的翼下,死死地护着三颗小小的、带着暗红色斑点(可能是血迹,也可能是天生的斑点)的鸟蛋!雨水正顺着车顶天窗边缘一条不知何时出现的细小裂缝,一滴滴、冰冷地滴落在其中一颗蛋壳上!

“小新!”温舒宁失声惊呼。

冷洵的目光瞬间被那只在绝境中依旧用生命守护着后代的麻雀攫住。他看着它颤抖的身体,看着它死死护住鸟蛋的姿态,看着那滴冰冷雨水落在蛋壳上的残酷画面,再低头看看自己怀中紧搂过的保温桶,看看身边脸色恢复了些许血色的温舒宁。

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和共鸣瞬间击中了他。他艰难地挪动冻僵的身体,从前座扯过一条干燥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用毛巾裹住小新颤抖冰冷的鸟身,只露出它小小的脑袋。

“它在学你,”冷洵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近乎哽咽的温柔,他看向温舒宁,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疼惜与骄傲,“再难…也要护住光。” 他说的“光”,是那三颗脆弱的鸟蛋,是温舒宁,也是他们心中那份无论暴雨如何肆虐,也永不熄灭的爱与希望。

温舒宁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她伸出手,和冷洵一起,用毛巾温暖着小新。车外是毁灭性的雷暴,车内是两只落汤鸡和一只护蛋的麻雀,还有一份散发着余温的番茄牛腩饭。在这如同汪洋中孤舟般的车厢里,一种悲壮而坚韧的生命力在无声地蔓延。他们护住的光,或许微弱,却足以照亮这绝望的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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