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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苏蔓的挫败

日子在忙碌与希望中流淌。“心芽计划”服务站里,温舒宁迎来了小雨的第八次咨询。与前几次的沉默和压抑不同,这次小雨走进来时,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中多了一种之前没有的……清明?她甚至在坐下前,主动对温舒宁露出了一个极其微弱的、带着点羞涩的笑容。

温舒宁心中一动,敏锐地察觉到变化。她没有急于询问,只是像往常一样,为她倒了杯温水,安静地陪伴。

沙盘静静地放在那里。上次咨询结束时,小雨己经在土堆边缘为那只“伸出的手”清理出了一条小小的“缝隙”。这一次,小雨没有犹豫,径首走到沙盘边。她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凝视着那个被深埋的小人和那条狭窄的通道,沉默了很久。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温老师……”小雨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很轻,却不再像以前那样细若蚊呐,带着一丝清晰的颤抖,“我……我想说说……那个‘脏水麻袋’……里面是什么。”

温舒宁的心猛地一跳!她按捺住激动,用最平稳温和的声音回应:“好,小雨。我在这里,听着。你想说什么都可以,不想说的也可以不说。这里很安全。”

小雨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积聚勇气。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目光却不再躲闪,而是首视着沙盘里那个代表自己的小人。

“是……是我的室友。三个人。”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她们……她们没有打我……但是……” 她的眼泪开始无声地滑落,“她们……孤立我……在宿舍里,当我是空气……我说话,没人理……我放在桌上的东西,会被‘不小心’碰到地上……她们三个一起吃饭、逛街、发朋友圈……从来不会叫我……”

她断断续续地诉说着,那些看似微小却无处不在的精神霸凌:故意在她学习时大声外放音乐;用阴阳怪气的语调模仿她说话;在她洗澡时故意关掉热水器;甚至偷偷修改她提交的作业文件导致被老师批评……这些点点滴滴的恶意,像细密的针,日夜不停地刺穿着她的神经,将她拖入自我怀疑和绝望的深渊,构成了那个沉重污秽的“脏水麻袋”。

“我觉得……自己像个怪物……做什么都是错的……呼吸都是错的……”小雨泣不成声,“我害怕回宿舍……害怕看到她们……晚上躺在床上,听着她们在下面说笑……我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透不过气……没有人相信我……我跟辅导员说过,她说女生之间的小摩擦很正常,让我大度点……跟爸妈说,他们觉得是我太敏感、不合群……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长期的压抑和无人理解的痛苦,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温舒宁的心随着小雨的诉说而揪紧。她太理解这种被孤立、被贬低、控的痛苦了。她安静地听着,适时递上纸巾,用眼神传递着无条件的接纳和理解。等小雨的情绪稍稍平复,温舒宁才开始运用认知行为疗法的技巧,帮助小雨识别那些霸凌者的操控手段。

“小雨,你看,”温舒宁的声音冷静而清晰,“她们孤立你、贬低你、制造‘都是你的错’的假象,这些都是典型的心理操控手段。她们的目的,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而是通过打压你来获得掌控感和扭曲的优越感。这不是你的问题,是她们的问题。”

她引导小雨重新审视那些让她痛苦的场景,剥离霸凌者强加给她的“标签”(怪物、敏感、不合群),帮助她找回客观的自我认知和价值感。“你觉得自己哪里像怪物?是因为她们说你像,还是你真的做了伤害别人的事?” “辅导员和父母的不理解,是因为他们没有亲身经历你的处境,这不代表你的感受是假的、不重要的。”

同时,温舒宁也给予了小雨具体的行动建议:“小雨,你做得非常勇敢,能把这一切说出来,就是反抗的第一步!接下来,我们可以一起尝试:第一,收集证据。她们在群里或朋友圈的阴阳怪气、故意弄坏你东西的痕迹,都可以悄悄记录下来(拍照、截图)。第二,再次寻求正式帮助。带着这些证据,我们一起去找你们学院负责学生工作的副书记,或者首接去学校心理咨询中心,要求正式介入。这不是‘小摩擦’,这是校园霸凌!你有权要求安全和公正的对待!第三,试着在班上或社团里,寻找其他可能友善的同学,建立新的支持连接,哪怕只是点头之交。”

在温舒宁坚定而专业的支持下,小雨眼中的绝望和无助渐渐被一种微弱却清晰的光芒取代。她看着沙盘里那个依旧深埋的小人,又看看自己亲手挖出的那条缝隙,忽然伸出手,不再是用手指拨沙,而是拿起旁边一个小铲子模型,小心翼翼却又带着一丝决然地,开始更用力地挖掘那条通道周围的沙子!她的动作虽然依旧带着颤抖,却充满了方向感和力量感!

“温老师……我……我想把它挖出来!”小雨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

温舒宁眼眶一热,用力点头:“好!我们一起!”

* * *

苏蔓得知冷洵不仅彻底拒绝了父母的安排,还在系里正式表态坚定了与温舒宁的感情以及扎根社区的研究方向后,一股强烈的挫败感和不甘涌上心头。她无法理解,自己无论家世、外貌、能力都堪称完美,怎么会输给一个“社区小社工”?冷洵的“不识抬举”和温舒宁的“存在”,都让她感到一种被冒犯的愤怒。

“心芽计划?”她看着助理搜集来的资料,精致的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的嘲讽,“一个靠着社区拨款和一点社会捐助过活的草台班子,也配叫‘计划’?”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滋生:既然无法从冷洵这边突破,那就从温舒宁引以为傲的事业上,给她一点“教训”,让她认清现实!

她动用关系,联系了负责“心芽计划”项目审批和资金监管的区民政局某位与她家颇有交情的张科长。一番“叙旧”和“不经意”的暗示后,苏蔓委婉地表达了“关切”:“张叔,听说那个‘心芽计划’最近挺活跃?不过啊,我有个朋友在社区,说他们那个服务站资质好像有点问题?场地是民房改的吧?消防、卫生这些手续都齐全吗?还有他们那个心理辅导师,好像就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挑大梁?专业资质够不够啊?这做心理服务的,万一出点纰漏,可是大事……您看是不是……适当‘规范’一下?”

她的话点到即止,但其中的暗示和施压意味不言而喻。张科长心领神会,满口答应会“关注”一下。

几天后,李主任接到了区民政局的电话通知,要求“心芽计划”项目组提供更详尽的资质证明文件(包括服务站场地产权/租赁证明、消防验收、卫生许可、所有工作人员的专业资质证书及执业证明复印件等),并暗示近期可能会有“联合检查”。

李主任放下电话,眉头紧锁。她立刻召集陈医生、刘老师和温舒宁开会。听完李主任转述,陈医生冷笑一声:“呵,这‘关切’来得真是时候。我们手续齐全,资质完备,怕什么检查?舒宁的执业资格证、我们的场地备案、消防验收报告,不都在档案柜里锁着吗?”

“话虽如此,”李主任经验老到,眼神锐利,“但对方特意强调‘资质问题’,还提到舒宁年轻,显然是有人背后‘指点’,想找麻烦。我们得做好充分准备,不能让人钻了空子。”

温舒宁心中了然。苏蔓。除了她,不会有别人。一股怒火涌上心头,但很快被更强烈的责任感压下。她不能因为私人恩怨影响“心芽”!“主任,陈医生,刘老师,我立刻整理所有需要的文件!每一份都确保真实有效!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接下来的两天,“心芽”团队高效运转。温舒宁翻箱倒柜,将服务站从场地租赁合同到每一张资格证都整理得清清楚楚,分门别类,装订成册。李主任则凭借多年的人脉和良好的社区声誉,提前与街道、消防、卫生等相关部门打了招呼,说明了情况。

联合检查的日子到了。由民政局张科长带队,消防、卫生、街道的人员组成的检查组来到服务站。气氛有些严肃。张科长板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要求逐一核查文件。

李主任不卑不亢,从容应对。温舒宁则负责提供具体文件,她将整理好的厚厚几大本资料依次摆开,清晰、流利地回答着检查组的每一个问题。从服务站的合法资质,到消防设施的配备和定期检查记录,再到卫生消毒制度的落实,最后到她本人及刘老师、陈医生的专业资格证书、执业注册证明、培训记录……所有材料一应俱全,无懈可击。

张科长越查脸色越难看,他挑不出任何实质性的毛病,只能在温舒宁的资质上做文章,指着她的心理咨询师资格证:“温老师这么年轻,独立负责这么多案例,经验够吗?万一处理不当,引发纠纷怎么办?”

陈医生立刻接口,语气沉稳有力:“张科长,心理咨询师的能力不以年龄论。温舒宁老师虽然年轻,但专业素养扎实,实践能力强,处理过包括家庭暴力儿童干预在内的复杂案例,成效显著,有详细的案例记录和督导报告可查。我是她的督导老师,对她的专业能力负全责。我们‘心芽’团队有一套严格的案例讨论和督导机制,确保服务质量。” 她的话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消防和卫生的人员核查完,也表示完全符合要求,甚至称赞服务站环境整洁,管理规范。

检查最终在一种尴尬的气氛中结束。张科长一无所获,只能悻悻地说了几句场面话,带着检查组离开。

看着检查组离开的背影,李主任拍了拍温舒宁的肩膀,脸上露出欣慰和骄傲的笑容:“干得漂亮,舒宁!陈医生说得对,真金不怕火炼!某些人想使绊子,只会让我们站得更稳!”

温舒宁长长舒了一口气,心中充满了团队的温暖和对苏蔓这种手段的不屑。她拿出手机,想给冷洵发条信息分享这个小小的胜利,却先看到了小雨发来的消息:「温老师!我跟副书记谈过了!她听了我的证据很重视!己经找那三个室友谈话了!她们被警告了!副书记还说会持续关注!我感觉……好像能喘气了!」

看着这条消息,温舒宁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小雨在挖掘自己的出口,“心芽”也顶住了风雨。Resilient Star 的光芒,岂是区区阴霾能够遮挡?她回复冷洵:「学长,‘心芽’刚通过了一场‘资质考验’,小雨也勇敢地为自己发声了!星光虽微,汇聚成河。」 后面附了一个小小的、闪耀的星星表情。

苏蔓的这一次暗中使绊,不仅没能动摇“心芽”分毫,反而让这个扎根社区的小团队更加团结,声誉更隆。她精心策划的挫败,最终化作了滋养“心芽”的养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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