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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信任的试金石

日子在“心芽”的忙碌和社区日益浓厚的温情中流淌。温舒宁沉浸在小雨逐步打开心扉的喜悦、小强等孩子展现出的“微小韧性”带来的成就感,以及“社区记忆”活动收获的巨大反响中。然而,她敏锐地察觉到,冷洵最近似乎有些不同。

他的电话依旧准时,分享着学术进展和量表应用的好消息,但通话的时间明显缩短了。有时说着说着,他会陷入几秒钟短暂的沉默,话筒里只传来他细微的呼吸声,仿佛在努力消化着什么沉重的东西。偶尔约会时,他凝视着她的眼神依旧温柔,但眉宇间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像是在思考一个难解的命题,即使在她看过去时,那凝重会迅速被笑意取代。

温舒宁的心像被一根细丝轻轻牵扯着。她想起了苏蔓在校门口那番带着优越感和挑衅的话语——“冷伯母也来了,还跟我聊了很久呢……伯母还问起你呢,说冷洵最近为了你……好像跟家里闹得不太愉快?” 这根刺,虽然她努力用信任去软化,但此刻冷洵的状态,让她无法不将两者联系起来。

周末晚上,两人照例在“老地方”吃着熟悉的番茄牛腩饭。温馨的食物香气和舒适的氛围,却似乎未能完全驱散冷洵眉间那抹若有若无的阴云。他细心地帮温舒宁把番茄汤汁拌得更均匀些,聊着系里一个有趣的学术争论,努力让气氛轻松。

就在这时,冷洵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震动。温舒宁瞥见屏幕上跳动着“妈”的名字。冷洵脸上的笑容瞬间淡去,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他拿起手机,对温舒宁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微笑:“系里可能有点事,我接一下。” 说完,起身快步走向餐馆门外相对安静的角落。

温舒宁握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顿。她看着冷洵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头的细丝骤然收紧。她低下头,机械地搅动着碗里的饭粒,耳朵却不由自主地捕捉着门外隐约传来的声音。隔音并不太好,冷洵刻意压低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进来,带着一种压抑的焦躁和不容妥协的坚定:

“……妈,我说过了,我的事情我自己有数……不需要苏蔓来操心!……她跟您说什么了?……不管她说什么,都请您不要干涉!……舒宁很好!非常好!……是,我知道您和爸的期望,但我的选择不会变!……什么叫‘高度’?……我追求的价值不在那里!……您不能这样……这是我的事业和人生!……好了,我现在在外面,不方便多说。就这样。”

通话时间不长,但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温舒宁心上。她能想象电话那头冷洵母亲强势的态度和苏蔓可能添油加醋的言论,更能感受到冷洵为了保护她、坚守自己而承受的巨大压力和随之而来的疲惫与烦躁。

冷洵挂了电话,在门外站了几秒钟,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像是在平复翻涌的情绪。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才转身推门进来。脸上重新挂上温和的笑容,只是那笑意并未完全抵达眼底,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倦意。

“系里有点急事?”温舒宁放下勺子,清澈的目光平静地看向他,没有试探,没有质问,只有坦荡的关切和等待。她的眼神像一泓清泉,清晰地映照出他的疲惫。

冷洵在她对面坐下,对上她洞悉一切的目光,准备好的“系里琐事”的托词在喉咙里滚了滚,终究没能说出口。他了解她,她的敏锐和真诚让他无法敷衍。沉默了几秒,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再开口时,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无奈:“不是系里……是我妈。”

他放下水杯,目光坦然地迎向温舒宁,不再掩饰:“她和我爸……还是不能接受。苏蔓……最近没少在他们面前‘关心’我。” 他苦笑了一下,将父母的态度和苏蔓的搅局,坦诚地、清晰地告诉了温舒宁,包括母亲对“社区工作”的轻视,对温舒宁家庭背景的介意,以及试图用“资源”(包括课题经费、国际交流机会等)作为筹码逼他“慎重考虑”的举动。他没有夸大其词,也没有刻意渲染,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但话语中那份被至亲之人误解和不支持的痛苦,以及为守护她而必须对抗家庭压力的决心,清晰地传递出来。

“他们觉得,我选择了你,选择了‘心芽’,就是自甘平庸,放弃了‘更好’的平台和未来。”冷洵最后说道,眼神疲惫却异常坚定,“但我很清楚,什么是对我而言真正的‘更好’。舒宁,压力是有的,但我绝不会动摇。只是……让你也跟着承受这些非议,我很抱歉。”

温舒宁静静地听着,心湖被冷洵的话语搅动。失落吗?有一点。当听到冷洵父母对她工作的轻视和对她家庭的评价时,心口像被针扎了一下,泛起细微的疼。不安吗?也有一丝。苏蔓的执着和冷洵父母的强势,像悬在头顶的阴云。但更多的,是排山倒海般的心疼!心疼他独自承受着来自家庭的重压,心疼他为了保护她而不得不与至亲对抗的艰难,心疼他即使疲惫不堪,在她面前也努力维持平静的样子。

她看着冷洵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坦诚和深藏的歉意,看着他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倦意,心中的那点失落和不安,忽然就被更强烈的理解和心疼覆盖了。她伸出手,越过小小的餐桌,轻轻覆盖在冷洵放在桌面、微微握紧的手背上。她的手心温暖,带着安抚的力量。

“学长,”她的声音轻柔而坚定,像拂过琴弦的微风,“不用说抱歉。这不是你的错。”

她微微前倾,目光专注而明亮地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选择你,不是因为你是完美的,或者你的家庭是完美的。我选择你,是因为你是冷洵,是那个在我最黑暗时递给我纸巾的学长,是那个刻下‘Resilient Star’告诉我我有力量的学长,是那个和我一样相信‘心芽’价值、愿意扎根泥土仰望星光的同伴。”

她顿了顿,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按了按,传递着力量:

“你的压力,我感受到了。但请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们一起面对。我信任你,就像信任我自己选择的这条路一样坚定。你的父母不理解,是因为他们还没有看到我们正在创造的价值,没有看到‘心芽’在社区里点亮的那些微光。但这没关系,时间会证明一切。只要我们在一起,只要我们坚持做对的事情,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看到,你选择的‘高度’,不在于虚浮的名利场,而在于你守护的星辰和扎根的土壤所带来的、真实而深远的影响。”

她的信任像一道温暖而坚固的光束,穿透了冷洵心头的阴霾。他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力道很大,仿佛要将她的力量汲取过来。他眼中的疲惫被巨大的感动和重新燃起的斗志取代。他不需要她替他分担所有压力,但她的理解、她的信任、她与他并肩而立的姿态,就是对他最大的支持和最强大的力量源泉!

“舒宁……”冷洵的声音有些哽咽,千言万语堵在喉咙,最终只化作一句沉甸甸的承诺:“谢谢你。有你在,再大的风雨,我也不怕。”

两人相视而笑,空气中弥漫的沉重被一种无言的理解和深厚的信任所取代。苏蔓带来的阴霾,父母施加的压力,在这一刻,在彼此紧握的双手和坚定的眼神中,显得不再那么可怕。他们知道,前路或许仍有荆棘,但只要彼此信任,携手同行,就没有什么能真正阻挡他们共同守护的光芒。

离开“老地方”时,夜色己深。冷洵自然地牵起温舒宁的手,将她微凉的手指包裹在自己温暖的掌心里。温舒宁依偎着他,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力量和那份沉甸甸的信任。街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这一刻,信任成为了他们之间最坚不可摧的试金石,淬炼出的,是比钻石更恒久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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