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是命?

“婶婶,我,我不用的。”赵婉摇头道。

“婶婶知道你生性纯良,但却不是你吃亏的理由。”纪水芙劝道:“好东西你不要,用来喂狗不是暴殄天物?”

“婉儿……你总不至于豪奢到将狗请上席面吧?”

呃……

赵婉愣住,良久才反应过来纪水芙踩低的是何人。

“母亲!”周砚宵再也忍不住出声,只见他一脸倔强,脸上尽是不忿:“我们是您的儿子,您待我们何必如此恶言,又如此苛刻?”

“我们,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难道我们不是为了辅国公府的未来着想吗?”

“今此般,可想过您三个儿子的未来?”

周砚宵声色高亢苍凉,余音在屋内绕梁,他想不通自己母亲为何变了,为何变得那么绝情!

赞赏地看了周砚宵一眼,纪水芙很满意这个二儿子的主动劲,上一世若不是周砚宵提议劝说,她也不至于假死让这三兄弟丁忧躲避祸事。

他说“外人眼中,母死身掩,但儿子心中却是母颜长存,孝心不改”,但其结果,却是她这条命全倚一只老猫吊着,那种时时处于绝望,卑微到极点,被世人遗忘的感觉,她永远忘不掉。

心中憎恨不发泄,她怕,她怕自己会疯,怕自己夜夜难眠!

“恶言?苛刻!”

“桀桀……”纪水芙掩笑,声音好似夜枭啼哭,竟连钟平寇这个经年老将都忍不住头皮发麻。

“知错不改,反而以义与名去算计一女子,不知孝道,身为人子却事事烦扰其母,出身显赫,不思一针一线皆为民奉,不思博学而为国尽忠,为民请命,毫无担当,只知享乐争权。”

“如此之人,不该恶言,不该苛刻?”

噔噔——

周砚宵被纪水芙的眼神震退,在那一双陌生的眼睛中,他看见了憎恨,好似要将他完全吞噬其中,沉沦无边地狱。

他张口嘴,想要辩解,可任由他如何努力,都找不到半点辩驳的可能,谎言易穿,可叩心之言如何反驳?

以往有母子亲情为掩,有一人愿意舍身相护,身与名,他皆可安然自得,可如今这个人转身质问后,他才明白,阳光照见的自己,不是狗,而是藏于阴暗的老鼠!

“母,母亲……”

纪水芙情绪渐渐平静,恢复到那雍容的国公夫人之态,之前的她好似只是旁人的错觉,身尊如她,又怎会是那等无助到只能以憎恨缠身的可怜虫?

“送二公子下去,用盐水帮他消消毒吧!”

乏力地摆了摆手,短暂的发泄后,纪水芙没有亢奋,反而疲惫如潮水涌来,让她全身乏力。

周砚宵挣开束缚,见纪水芙依旧如此,他也不再做出一副悲苦状,反而身躯首立,昂首不甘道:“母亲,这就是你的命!”

纪水芙双目一厉,周砚宵却自转身朝外走去,只有高傲的背影残留。

“我和大哥,三弟的命是振兴辅国公府,让我周家遗泽千秋,妄想摆脱自己的命,母亲……你且看,这吃人的京城,容得下你的‘德行’否?”

纪水芙沉默,钟平寇做泥塑状,赵婉似被吓得不轻,首到阳光透进屋中,那寂静感才破碎散去。

“平城伯,带婉儿离去吧,皇宫和赵家那边,有我来周旋!”

钟平寇从泥塑状恢复,对着纪水芙抱拳行了一礼,高宅大院多龌龊,辅国公府自己的问题,他不会多说一个字,但纪水芙的恩情,他却是记在心中。

“国公夫人之恩,钟家没齿难忘!”

纪水芙颔首,侧头看着目光有些闪躲,似怯似羞的赵婉。

“婉儿,走吧。”

“是,婶婶!”

钟平寇和赵婉离去,整座屋内,便只留下了始作俑者的江云岫和纪水芙的亲信。

哒哒——

阴影笼罩,云锦铺面,金丝编织的碧青缠金枝鞋面压入江云岫的眼中,她整个人陡然紧张了起来,全身体感丧失,连思绪都似凝结,脑海中只剩一个念头。

她能如愿吗?

在见纪水芙之前,她有这个信心,哪怕是用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做赌,可见过以后,瞧见其处理此事的手段后,她慌了!

这个一人支撑辅国公府十数年的女子,真是她可以算计的吗?

砰砰砰——

心跳愈发急促,就在江云岫即将崩溃之时,纪水芙开口了。

“你想不想当正妻?”

“我不……”江云岫猛地抬头:“啊?”

“妾身不敢有此奢望。”

再次将头低下,江云岫好似回到初入青楼,被教习控制的那段日子,在纪水芙身前,她竟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念头。

“是不敢还是不想?”

纪水芙目中满是考究,上一世自己性格多固执她最是清楚,可这江云岫竟能一步步从贵妾走至正妻,除去赵婉外,自己先后让周砚昭娶的两个妻子都没能赢下她,甚至到最后,自己竟也认下了此事,将府中中馈全然交给了她。

这是一个有野心,且能算计,更能隐忍的女人!

而上一世自己假死后的经历,此女可参与其中?

纪水芙双目晦暗,除了周砚昭三兄弟外,她假死的事应该无人知晓,可依周砚昭的性子……

“不敢,亦不想。”

“嗬,既如此……那便仗杀了吧。”

纪水芙提步离去,声音平静地让人生不出一丝怀疑。

啪——

粗壮嬷嬷的大手扣肩,江云岫茫然抬头,她连恐惧都来不及升起,便被人如小鸡般提溜了起来。

与这种权贵之家特地培养的武嬷嬷相比,她那一身讨好男人的本事根本无从发挥,只能下意识地发出几声尖叫。

啊,啊,啊!

“放开我!”

“周郎,周郎救我!”

恐惧落于声线之后,往日娇媚柔声的嗓子,也能吼出破锣声,可江云岫的求饶注定无人理会。

“不,不,国公夫人,你不能这样,你不能杀我!”

“周郎不会原谅你的,周郎会恨你的!”

呼——

春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柔和而温软,空气中尽是草木繁华清香,不同于木屋中的阴寒或炎热,也不似那被牛马粪便散不开的臭味,这才是真正的人生!

“夫,夫人!”男子手臂粗细的漆棍入眼,江云岫终于服软。

“我,我想,我想当正妻,我想成为辅国公府的女主人!”

“饶了我,我,我……我有了身孕,我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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