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达车碾过青石板路时，关卉歆的指节在方向盘上泛着青白。
副驾上周筱蝶的灵纹又开始发烫，她攥着车门把手的手背上青筋凸起，盯着挡风玻璃外逐渐清晰的"清和香铺"招牌，喉咙发紧："雨嘉，你家香铺的灯笼......"
孙雨嘉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檐下两盏描金灯笼本该是暖黄的，此刻却像浸了血水，红得发暗。
她摸向颈间的银符，金属贴着皮肤的凉意让她想起方才在殡仪馆后视镜里看到的幽蓝火星——那不该是普通旱烟能烧出的颜色。
"先别慌。"关卉歆把车停在香铺后门，手刹拉得咔嗒响，"残图在我这儿。"她拍了拍外套内袋，那里压着半张皱巴巴的纸，"进密室再说。"
三人鱼贯而入时，阿强正从里间搬出一筐沉水香。
这个平时总咧嘴笑的送货员今天没戴草帽，汗津津的额头沾着碎木屑，见她们进来，立刻堆起笑："孙姐，新到的海南老料，我给搬库房？"
孙雨嘉嗯了一声，余光瞥见周筱蝶的手指在身侧蜷缩成小团——那是她感知到异常时的习惯动作。
果然，周筱蝶的灵纹此刻正顺着腕骨往小臂蔓延，像道被揉皱的粉蝶翅膀。
"阿强哥帮我看看货架？"周筱蝶突然开口，声音甜得发腻，"最顶层那罐降真香，我够不着。"她边说边拽着阿强往店堂走，发梢扫过他手腕时，灵纹的热意让她瞳孔微缩——这人身上有股陈腐的土腥气，像刚从坟堆里爬出来的。
关卉歆跟着孙雨嘉进了密室。
檀香混着霉味扑面而来，墙上挂着的《青囊奥语》拓本在暖光下泛着旧黄。
孙雨嘉把残图平铺在檀木桌上，拓印纸、朱砂笔、放大镜依次摆开，指尖在八卦纹路上游移："这扭曲的离位...和我曾祖母笔记里写的九煞局引魂位吻合。"
"守灵人须知。"关卉歆摸着残图背面的暗紫字迹，触感黏腻，"刚才在殡仪馆，筱蝶说那无脸人的盘扣和她幻境里的奸人一样......"
"咔嗒。"
两人同时抬头。
密室门虚掩着，能看见阿强的影子在店堂货架间晃动。
周筱蝶的笑声传来："阿强哥手真巧，这罐子封得这么紧......"但那声音像被蒙了层毛玻璃，尾音发颤。
孙雨嘉突然抓起案上的镇纸。
她注意到阿强的影子在移动时，脚边没有拖沓的阴影——香铺地面铺的是反光的青石板，正常的人影该有模糊的轮廓。
"图纸！"关卉歆低喝。
她看见残图边缘被拓印纸压住的地方，有微光闪过，像是手机屏幕的反光。
孙雨嘉猛地推开密室门。
阿强正背对着她们，左手扶着顶层货架，右手藏在宽松的工装裤口袋里，指节抵着布料的弧度——那是在按手机快门。
周筱蝶站在他身侧，眼眶泛红，却笑得更甜："阿强哥，我来帮你扶梯子呀？"
"不、不用！"阿强的喉结滚动两下，后退时撞翻了旁边的香筒，沉水香粒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他弯腰去捡，关卉歆眼尖地看见他后颈有块青紫色的胎记，形状像朵扭曲的曼陀罗。
"我去库房搬东西。"阿强抓起筐子就往店外跑，门帘被撞得噼啪响。
周筱蝶蹲下身捡香粒，指尖在地板缝隙里摸到半枚撕碎的纸片——是拓印纸的边角，上面隐约能看见"契约"两个字。
"他偷拍了残图。"关卉歆捏着那张碎纸，声音像淬了冰，"从进香铺开始就在找机会。"
孙雨嘉没接话。
她回到密室，点燃了案头的降魔香。
烟雾盘旋着升上屋顶，突然凝成一道血线，"刷"地扎向残图。
三人同时后退半步——原本泛黄的图纸中央，正缓缓浮现出血色字迹，每个字都像用刀尖刻进纸里："守灵人须以三魂七魄为契，方可彻底封印九煞邪祟。"
"温度在降。"周筱蝶的牙齿开始打战。
她灵纹上的热意突然变成灼烧般的疼，耳边响起曾祖母的声音，还是记忆里的沙哑："契约不可违，否则魂飞魄散......"
关卉歆立刻摸出金符。
符纸刚碰到桌面，边缘就腾起黑烟，焦痕像活物般往中心蔓延。
她瞳孔骤缩——这是金符第一次反噬。
孙雨嘉抓起镇魂铃猛摇，铜铃的清响撞在血字上，却像撞进了棉花里，连回音都没有。
"咚！"
店堂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
三人冲出去时，只见阿强搬的那筐沉水香倒扣在地上，筐底压着张纸条："第九重阵眼，破。"而窗台上，一枚刻着"破"字的铜钉正泛着幽光，钉尖上挂着半根黑红色的头发，和周筱蝶幻境里奸人帽檐垂下的流苏，颜色分毫不差。
"他走了。"周筱蝶摸着窗台的铜钉，灵纹突然顺着指尖爬上铜钉表面，像在确认什么。
她抬头时，眼底有泪却没掉下来，"刚才扶梯子时，我摸到他口袋里有罗盘，指针转得比我见过的任何邪祟都快。"
孙雨嘉捡起铜钉，用帕子包好。
她望着店外渐暗的天色，银符在颈间晃出冷光："九煞局第九重阵眼...看来我们的每一步，都在局里人的算计中。"
关卉歆盯着掌心被残图蹭出的暗紫痕迹，那痕迹正随着心跳规律地跳动。
她摸向腰间的符咒袋，血符的棱角隔着布料硌得生疼——这是最后一张能回溯前世的符咒，可孙雨嘉说过，使用它会消耗生命力。
"得看看前世。"周筱蝶突然握住她的手。
灵纹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曾祖母的声音...和我幻境里的战场，应该有关联。"
孙雨嘉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青囊奥语》残卷。
泛黄的纸页间掉出张老照片，三个穿甲胄的女子站在城楼上，最中间那个的眉眼，和关卉歆有七分相似。
她合上残卷时，指尖在"轮回"二字上顿了顿："血符...明晚子时用。"
窗外的暮色漫进香铺，将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那枚刻着"破"字的铜钉在帕子里微微发烫，像在提醒她们，九煞局的倒计时，从未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