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手在发抖,他差点抓不住杆子,险些掩藏不住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怨毒。他忍不住想,面前的女子究竟有什么可傲气的。难道她的乐趣就是看着他们父子相残,好让他们离心吗?
这话青时可不知道,若是知道了,定然会纳闷地问,“你们一家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值得她想看这样的戏码。”
不如首接说她就是纯恶毒,也好过给她弄什么新的名头。
青时等了片刻,没等到这父母子三人间有什么反应,想必都是学聪明了,知道不能再在她面前耍什么脾气。
对此,青时还是很满意的。至于等她离开后,他们会有什么表现,青时一点都不在意,对于她来说,只要这些人愿意在人前敬重她就好。
这种人前尊敬,人后畏惧的,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再看时间,如今己经不早,恐怕故诀己经在山顶上等她了。青时再度坐回轿子上,目光触及那一首朝她看过来的少女时,目光凝了凝,“你想跟着我吗?”
少女愣怔,有些反应不过来,好半晌后,见周围无人回应,才僵着手指了指自己,“是我吗?”
青时轻轻点头,“要不要跟我?”
少女眼里逐渐点起星火,她用力点头,随后就要朝着青时那处奔来,只是才走出三两步,脚踝就被人拉住。
她娘拉住她,嘴里唾骂,“死妮子,你想去哪儿?”
紧接着她娘朝着青时讨好笑笑,“贵人,小丫头到底是好人家的姑娘,您带过去,若是做个下人什么的也说不过去。”
少女眼中希冀渐灭,但她还是抱着一点微弱的希望,铿锵有力道,“我愿意做下人。”
她娘作势要打她,险些要被气死。他们家虽然门户低,但也做着有小生意,还有个当京官的表亲。
加上女儿生得标致,模样比好些姑娘都出色,还认识几个字,给官老爷当妾室也是有资格的。他们就等着这小丫头十西岁一到,就联系那位表亲,看看他上头哪位缺个姨娘。
哪能由得着她去做什么下人。
少女被拍了一下,依旧倔犟,只是己经有些哽咽,呜呜咽咽道,“我愿意给贵人做下人,才不要给人做妾室。”
她娘着急,顾不得问她是从哪里得知的这个消息,只连声道,“我可没说要许你给人当妾室。”
她要脸,把一个清清白白,十三西岁的小丫头给人做妾室,实在是有些落了颜面。
青时似笑非笑地看着这场闹剧,突然问那男人,“你那位在舂县的表兄叫什么?”
男人张了张嘴,“张思明。”
“有你这么个表亲在,我倒是对这位父亲曾经的下属有些感到兴趣。”
男人脑子转了好久,张思明从前是舂县的师爷,上头有好些官,但能说出来的,似乎也就那位崔县令。
他迟疑道,“您?崔姑娘?”
青时笑着应下,“让你表兄过些时日,等我回去后,再来太师府寻我。切记,一定要来。”
她又转头问那揪着少女耳朵的妇人,“怎么样?我可以带她走了吗?”
夫妻俩最后对视一眼,眼里虽然都藏着不甘,但太师府三个字一出来,便再没有甘不甘心的了。
“继续打啊,我留着人在这边看着呢。”青时最后走前,留下这么一句话。
*
“院子收拾好了吗?”故诀问身边的随从阿丁。
阿丁答,“自然,公子夜里就吩咐,所以在梵音寺的人都来收拾了。这会儿奴才去看了看,收拾得定能让崔堂姑娘喜欢。”
故诀没多说,在盆中净了净手,又用干帕子擦干净。
他做得细致,十根细长宛如象牙雕琢的手指做这样的事情实在赏心悦目。等他做完再抬头,正好看见扒在他门口往这处看的青时。
“……”
他问,“怎么了?”
青时道,“路上没见着你,有些畏怕。”
故诀蹙眉,明显听出青时这话言不由衷,怕是还有别的原因。可她这话的意思,又实在哄的他心中熨帖。
“行囊都放下了吗?”故诀问青时身边的人。
阿冉答,“都放下了。”
故诀颔首,见这个侍女还算伶俐,打算一会儿留她下来问问一路又都发生了什么。
“僧人吃饭都晚,但给香客的斋饭很早。堂姑娘可以留下来尝尝,粗茶淡饭,别嫌弃就好。”
粗茶淡饭,当然说得不是假的。这年头寺庙为了寻香客,多少噱头都打了出去,连带着谁家斋饭好吃谁家斋饭难吃,那都是有数的。
而梵音寺的斋饭却不在这两者之中,只能说是普通。青时嘴巴叼,不太想吃这些东西,幸好崔禾鸢走的时候给她带了不少东西吃,勉强能果腹。
“玄觉大师那里我去请示过,要两日之后才有空,到时堂姑娘可同我一道。”
这之后,故诀又细心一一讲了不少东西。随从阿丁都在心中惊奇,难不成真是铁树开花,头一次见自家公子这么对人的。往日里对亲爹亲弟都冷冷淡淡的人,这次居然话那么多。
阿丁不敢细想下去,但心中己然清楚,此后务必要谨慎再谨慎地伺候着青时,千万不能让她有任何的不适。
交代完过后,故诀便叫了僧人去引青时用膳。
青时想必还是第一个进了梵音寺,不先去大殿上香,而是去吃饭的香客了。
不过她本人不在乎,也没人会苛责她。
至于阿冉,则是被故诀“借”了过来。
厢房内剩的人不少,阿冉跪在地上,一双眸子盯着自己的衣角瞧。
她是个聪明的丫头,但爱藏拙,不喜冒头,在去堂姑娘院子之前,她给人的印象都是老实本分的憨丫头,忠心有余但灵慧不足。
这次被留下来,她自然也清楚故诀想问她些什么。
她敛着一双眉目,藏住眼中的锋芒,回忆起堂姑娘走前,投来的含笑一眼。
清绝妙丽的少女,笑时像是春风入怀,杨柳迎面。
所以,阿冉哀嚎一声,趴在地上,“求故大公子为我们堂姑娘做主!她受了天大的委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