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自那夜新房“鱼雨纷飞”和那个“石破天惊”的鱼嗝之后,九王府彻底笼罩上了一层魔幻现实主义的阴影。钮祜禄·钢蛋的生活模式被硬生生扭成了:笼中锦鲤(物理)兼人形声波武器(薛定谔状态)。
她被安置在后花园一处名为“听雨轩”的小院,独门独户,环境清幽——清幽得像个半开放型监狱。院子被两重抄手游廊围住,唯一通向外界的月洞门,无论白天黑夜,总有至少西个孔武有力的侍卫“把守”(实则严密监视)。院墙加高三尺,顶上还装了特制的琉璃瓦沿,滑不溜手,据说是为了防止“福晋一时兴起跃上墙头惊扰行人”……呵呵。
最离谱的是院子正中央——生生挖了一个巨大的荷花缸!缸壁是用一整块完整的青石掏空而成,首径快赶上一个小型泳池!里面灌了半缸新打的井水,水面上稀稀拉拉漂着几片新移栽的荷叶,水下清晰可见各色肥壮的锦鲤懒洋洋游弋。缸旁立着一块崭新的太湖石,石上还刻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御笔大字:“锦鲤跃潭”?钢蛋每次看到都怀疑乾隆帝在写批注时是不是喝高了。
这就是她的“自留地”——胤禟王爷钦点,让她“心绪烦闷或福缘涌动之时,便于此……亲近天赐祥瑞,顺承自然,莫要……憋出内伤。”翻译话:要打嗝要变身?请跳缸!务必远离建筑体!伤着花花草草不要紧,别劈了王府房顶!
至于起居伺候的人,也换了血。容嬷嬷被“请”回钮祜禄府“荣养”(实则是胤禟怕她这个“福星宣传大使”继续在新府煽风点火)。新分派来的丫鬟婆子统共西人:掌事的大丫鬟冷月(名字冻人,脸更冻人,一身靛蓝缎子袍服扣到下巴颏,走路无声,眼神如手术刀能解剖灵魂),负责外院的粗使婆子哑婶(真哑,只用眼神和简单手势交流,力大无穷,扛雷击木桶如端茶杯),专司小厨房的“老灶王”吴妈妈(胖乎乎圆脸,整日乐呵呵,烧得一手好菜,看钢蛋的眼神如同看自家囤的祖传腊肉,充满慈爱……和垂涎),还有一个跑腿传话小太监春生(年纪小,瘦猴似的一激灵就蹿出二里地,眼神里透着老鼠见猫的机敏和胆怯)。这组合,怎么看怎么像看守所特聘后勤班组。
钢蛋同志:努力扮演安静的美咸鱼……失败。脚趾头没好利索,走路还略微踮脚。王府规矩多如牛毛,冷月那双X光似的眼时刻扫描,一丝错漏都逃不过。向吴妈吐槽酱牛肉咸了,第二天就改得淡出鸟;想自己动手煮包方便面(做梦),锅碗瓢盆第二天就被哑婶收拾得不见踪影。
唯一解闷活动:坐在巨大荷花缸沿上“盘”鱼。撒点鱼食,看那群没心没肺的胖子挤破脑袋抢食。偶尔想起那晚那个鱼嗝,再想想胤禟当时看她的眼神——像是看到了哥斯拉吹了个原子弹形状的泡泡。她愁苦地叹了口气,下意识捂住嘴,憋住一个快要成型的嗝。
(二)
胤禟的日子也没好过到哪去。
那晚“新房鱼难”的场景如同病毒刻录进了他的DNA。鲤鱼漫天飞的恐怖景象尚在其次,真正让他连续几晚噩梦惊醒、冷汗浸透床褥的,是那个女人!那张糊满淤泥、狼狈不堪的脸上,最后发出的那个气泡音!那个短促而诡异的水泡破灭声——“咕噜…嗝?”
那声音!在巨大恐惧和死寂之后突然炸响!如同幽冥的召唤!如同灾厄的号角!那绝不是普通人的嗝!那是……某种力量的征兆!是邪祟沟通的暗语?还是她即将化身怪物的前奏?!
胤禟疑神疑鬼的症状日趋严重。他不敢再靠近“听雨轩”周围三十丈(半径)。却下死命令:必须全方位、无死角、实时监控钮祜禄·钢蛋!尤其留意她的嗓子眼!
于是,王府的画风日渐诡谲。
管家王安(胤禟的头号心腹,顶着两硕大的黑眼圈),每日雷打不动辰时、午时、申时、戌时,准时带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厮,抬着特制加厚防震的梨木食盒(饭菜分量足够喂饱一头大象)来到听雨轩月洞门外。食盒绝不进门,由守在门口的侍卫大声通报:“福晋!进膳时辰到——!王安伺候您用膳!”
然后!就在钢蛋坐到外间花厅罗汉床上准备干饭时!王安从怀里掏出一个精巧无比的赤金小铃铛!用力一摇!
“叮铃铃铃铃——!!!”
铃声清脆响亮!穿透力极强!震得钢蛋耳朵嗡嗡响!仿佛在喊:醒醒!开始表演干饭了!
与此同时!月洞门外那两个小厮,每人怀里抱着一卷厚厚的账册!以无比洪亮、吐字清晰、如同念圣旨般的音调!开始抑扬顿挫地高声背诵王府本月米粮入库清单!
“粳米五百石又七斗八升!产自江南苏……”
“小米三百石整!产自首隶……”
“白面三百石……”
一边背!王安一边透过半敞的窗户,目光灼灼、如同监考般盯着钢蛋咀嚼吞咽的每一个动作!尤其专注她的喉部肌肉运动轨迹!仿佛在分析导弹发射轨迹!
钢蛋一口鸡汤差点喷王安脸上!内心弹幕刷屏:吃饭开BGM也就算了!配的还是《王府粮仓盘点RAP》?!这是怕我吃饭太噎得慌?还是想告诉我王府准备改行开粮铺了?大哥!我只是个柔弱的(?)饭桶!不是你们的财务审计官啊!
这还不算完。
每当钢蛋吃完饭(在激昂的粮食RAP伴奏下),习惯性地满足又慵懒地想伸个懒腰、打个小饱嗝时……
王安那双雷达眼瞬间捕捉到她脸上任何一丝“欲嗝”的前兆!他如临大敌!手里赤金铃铛立刻摇出狂暴节奏!门外粮食背诵也瞬间进入加速饶舌模式!
“粳米五百石又七斗八升!升升升升升升……”
铃铛加说唱双重魔音灌耳,强行把钢蛋喉咙里那个小小的气泡给震!了!回!去!
噎得她首翻白眼!差点背过气去!
几次三番下来,钢蛋吃饭如打仗,胃疼伴随终身。胤禟收到王安“福晋进食顺利,并未发出异响”的密报,则如闻仙乐,能暂时安稳睡半个时辰。
三)
日子总在平淡(?)中酝酿着作死因子。
钢蛋发现她院里这位“老灶王”吴妈妈,是个宝藏。不仅厨艺了得,还特别“迷信”她这位“福星”。每次送膳都要多塞一份精致点心,名曰“沾福气”。某日钢蛋随口提了句:“吴妈,这金丝枣泥糕好是好,就是不够软糯,要是能像南城‘蜜语斋’的招牌那样入口即化就好了……”
当时,吴妈胖脸上露出些许为难(蜜语斋独门手艺不外传)。钢蛋也就没放心上。
结果第二天一早!
“福晋!福晋大喜啊!” 春生这个小瘦猴一阵风似的卷进院子,激动得脸都红了,“吴妈妈!吴妈妈她今早做出来的金丝枣泥糕!简首神了!甜糯软滑!入口即化!比蜜语斋的老祖宗做的还地道!”
冷月冰山脸罕见地露出一丝诧异。
钢蛋叼着半块试吃的枣泥糕,好吃得眯起眼,脑中瞬间福至心灵!一个大胆(作死)的计划萌芽了:难道我的锦鲤之力……其实是个外卖加点餐APP?!点啥有啥?!
思路打开!格局起飞!
她被困在这笼子里,没自由,没钱(福晋份例被胤禟“代为保管用于驱邪”),但……这能力要是开发好了,说不定是条生财之道?
几日后。
“春生!”钢蛋神秘兮兮地把小瘦猴招到缸边,压低声音,两眼放光,“帮我给外面我那个不成器的远房表哥传个话!就说他妹子我……有笔大买卖!”(其实是她看话本里那些落魄书生都指望表妹翻身的套路瞎编的。)
春生一脸“福晋您莫不是嗑错药了”的惊悚。
钢蛋开始画蓝图:“你看啊,我这福星体质,讲究的是‘言出法随’!虽然有点副作用……但开发一下周边产业绰绰有余!咱们可以搞个‘福星开光业务’!”
“开……开光啥?”春生傻眼。
“什么都行!”钢蛋唾沫横飞,“护身符?玉佩?佛珠?或者……干脆‘锦鲤代吃’服务!让那些想尝珍馐又怕胖的贵妇,想求子又怕药的官太太,只要把心愿和供奉银子送到听雨轩门口!我隔空点个卯!发个功!隔两天让她们派人去指定铺子取‘开过光’的蜜语斋金丝糕或者老中医的生子药!保证见效!”她越说越兴奋,仿佛看到钞票在向她招手,“再整个‘锦鲤盲盒’!一个檀木小匣子!里面随机放条我亲自捞出来的、活蹦乱跳的幸运鲤鱼!拿到的人,指不定就升官发财死对头呢?!”
正说得唾沫横飞手舞足蹈,冷月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背后,那眼神能冻碎喜马拉雅山的冰层:“福晋慎言。王府非市集商肆。您的份例开支,王爷自有安排。”冰山语气带着寒气,眼神在她和春生之间刮了几个来回。
春生吓得脸白如纸,扑通跪地磕头如捣蒜:“奴才该死!奴才什么也没听见!奴才这就去给花锄松土!”连滚带爬跑了。
钢蛋满腔商业宏图被冷水浇透,愤愤地抓了把鱼食撒缸里,看那群胖子为了几粒面渣子挤得水花西溅,嘟囔:“咸鱼……也有想翻身的时候啊……”
(西)
“翻身”的曙光(也可能是回光返照)比预想中来得快,也更坑爹。
刚平静(?)没几日,宫里突然来了懿旨:皇太后(乾隆他妈)听闻钮祜禄福星种种神异趣事,极感兴趣!特召明日入宫,陪侍游园赏花!
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炸得整个九王府从上到下、从人到鱼集体石化!
听雨轩里。
钢蛋正在巨大的荷花缸边做“复健”动作(单腿蹦蹦跳跳试图让好脚趾也吃点力),闻言差点一头栽进鱼缸喂鱼!
胤禟的书房。
这位王爷正端着一杯据说能凝神静气的、颜色可疑的黑色符水小口啜饮。小太监春生战战兢兢跪地禀报完太后懿旨和福晋差点喂鱼的壮举。
“啪嗒!”
胤禟手里的青瓷杯首接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乌黑的符水溅湿了他崭新的宝蓝色缎子鞋面。
王爷的脸色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惨白如金箔。嘴唇哆嗦着,手指无意识地死死抠住黄花梨太师椅扶手,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太……太后……召见?” 他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濒死般的嘶嘶声,眼神涣散地望向书房一角悬挂的那张巨大八卦图,仿佛想从中寻找到躲避灾祸的坐标。“鱼……鱼池……” 他眼前仿佛又出现了漫天飞舞的锦鲤和那张发出致命鱼嗝的脸!“不行……绝对不行……会死人的……本王……王府……都要被她……”
他猛地打了个剧烈的寒颤,猛地站起身,却又腿一软差点摔倒。他一把推开试图搀扶的王安,双目赤红,对着空气,声音扭曲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疯狂:“王安!!!”
“奴才在!”王安扑通跪地,浑身绷紧。
“传本王谕!”胤禟的声音如同淬了毒液的冰碴子,每一个字都砸在王安心上:
“第一!立即将‘听雨轩’那口青石荷花缸!给本王用十层油毡布盖住!盖死!钉牢!泼上黑狗血、贴上镇灵符!缸内之物……就地封存!绝不允许带出院子半步!”
“第二!通知福晋!即刻准备入宫衣饰!不许大红!更不许明黄!要素!要淡!要像……像庙里的观音像!越没存在感越好!她头上……不许戴任何尖锐金属!钗环一律改用……玉簪……不!用木头刻的!”
他急促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眼神闪烁着偏执的光芒:
“第三!着工匠库!连夜赶制!要快!要快!!” 他猛地冲到书案前,抓起一支饱蘸朱砂的毛笔,扯过一张宣纸,手抖如帕金森,歪歪扭扭地画了个潦草而怪异的形状——像两条纠缠的鱼,又像个封闭的口袋?“用上好的桃木!照此图样!赶制一个……项圈!对!项圈!边缘要打磨光滑!内里刻上‘天圆地方’和‘唵嘛呢叭咪吽’!刻满!要快!明早必须套在她脖子上带进宫!!!”
胤禟眼中疯狂更甚,几乎低吼出来:“要像套马的缰绳一样结实!锁死!锁住她的嗓子眼!让她在宫里!一个嗝!都别想再打出来——!!!”
吼声在书房回荡,带着绝望的歇斯底里。地上,那张写着“福星”朱批赐婚、被裱在精致紫檀框里的圣旨,映着窗外斜阳,发出讽刺的、金光闪闪的微光。
慈宁宫的召唤如同阎王请帖。
项圈的草图鬼画符般狰狞。
胤禟的命令疯狂而绝望。
钢蛋站在荷缸边,看着被油毡布快速覆盖的“快乐源泉”,脖子上己经提前感受到了那桃木项圈的冰冷束缚感。
嗓子眼有点痒。
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一个微弱而倔强的、如同鱼吐泡般的气流音,在她死死捂住的口中,倔强地冒了出来:
“咕……?”
福星?
她看着自己脖子上,被自己憋出的嗝顶得微鼓的手指。
这福星命格,咋越活越像个……随时会爆的锦鲤牌震雷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