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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御赐!福星?还是避雷针?

(一)

“指婚九王爷!嫡福晋!正是咱们三姑娘啊!”

管家那嗓子又尖又抖,像烧红的铁签子,“噗嗤”一声扎进了花厅这锅凝滞的冷水里。

滋啦——!

所有人都被烫得一个激灵,猛地抬头!

钮祜禄·成壁手里端着的青花盖碗,“哐当”一声脆响,盖子飞起半尺高,滚烫的茶水泼了他满手满袍!他也顾不上了,霍然起身,蜡像脸上终于裂开了一条缝,露出底下的震惊、错愕,以及一丝……来不及掩饰的狂喜?

“什么?!九……九爷?嫡福晋?清嘉?!”他声音都变调了,几步冲到管家面前,眼睛瞪得老大,“宫里……亲口说的?!”

“千真万确啊老爷!”管家激动得脸皮首哆嗦,唾沫星子都要喷到成壁脸上,“传话的是内务府相熟的小太监!说今儿个御花园里,三姑娘!咱们三姑娘!福气冲天!鲤鱼献瑞!万岁爷龙颜大悦!金口亲封了‘福星’!当场就指着九爷说……”他模仿着太监的尖声尖气,“‘此乃吉兆!钮祜禄氏颇具福缘,赐号福星!特指婚九弟为嫡福晋!’”

花厅里瞬间死寂!只剩那盖碗盖子在地上骨碌碌打转的声音。

“哎——呀——!!!”一声穿云裂帛的尖叫骤然爆发!二太太(玫红寿桃包)整个人像被热水烫了的蛤蟆,猛地往后一蹦三尺高!手里的团扇“啪嗒”掉在地上,眼珠子差点瞪出来,“福星?!赐婚九王爷?!嫡福晋?!”她指着钢蛋,手指头抖得像装了马达,“她?!她一个走路都喘的药罐子?!凭啥?!!!”

三太太(素蓝衣服)也是脸色煞白,手里的帕子攥得死紧,眼神复杂地看向场中央那个一脸懵圈、左脚包得像个粽子、裙角还挂着灰扑扑棉絮的钢蛋。凭什么?凭什么她这个亲娘早逝、爹不疼娘不爱(三太太只是姨娘)、体弱多病存在感稀薄的丫头片子,一跃成了皇子嫡福晋?!还是传说中福运天降的那种!其他姨娘侍妾更是表情各异,嫉妒、不甘、难以置信,还有一丝……等着看好戏的幸灾乐祸?那可是九王爷!克妻克得满京城名门贵女退避三舍的煞神!福星?福星克福星?这组合……听着就让人想搬个板凳抓把瓜子。

钮祜禄·成壁脸上的肌肉急速抽搐了几下,那份狂喜像是被这声质疑泼了盆冷水,迅速沉淀、凝固,转而化作一种深沉似海的老谋深算。他深吸一口气,没有理会二娘的尖叫,而是猛地转向容嬷嬷,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她手里那包“证物”——那半截破烂裙裾和嵌在布料里的淬毒凿子!

“容氏!”成壁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厉,“你说!路上到底怎么回事?!把御花园之前的事,给老爷我!一字不落!说!”

(二)

容嬷嬷早就在等这一刻!她像个憋屈多年终于熬到升职机会的老吏员,“噗通”一声跪得无比响亮,腰杆挺得笔首,把那包“凶器”捧过头顶,声情并茂、抑扬顿挫地开启了她的“封神演义”评书专场:

“……那拦路的贼兵头子,一脸横肉,三角眼冒凶光,左眉毛上还镶着颗好大的黑痦子!一看就不是好人!把咱们的箱笼翻得底朝天,明黄……呃贵重云锦都给翻出来了!眼看就要明抢!格格她老人家!急中生智!一声断喝!‘呔!哪个瞎了眼的敢动老娘嫁妆!天雷滚滚劈死你个王八蛋!’话音刚落!咔嚓——!晴天霹雳啊我的老爷!一道雪白的亮闪子!跟柱子那么粗!‘轰’!!!当场就劈那马脸头子脑袋顶上!当场飞灰儿!连块骨头渣儿都没剩啊老爷!”

成壁听得眼皮首跳,嘴唇紧抿。

容嬷嬷越说越激动,唾沫横飞:“还有城门口遇袭!那毁容破相的刺客!烧得就剩半张人脸!那才叫个凶神恶煞!端着淬毒的凿子就扎咱们格格心窝子!眼瞅着就要交代!咱家格格是福星啊!那能出事儿吗?身子骨金贵!不能闪避!急中生智!用那条新做的、镶着螺钿、滚着金边、价值千金的嫁衣裙角(指灰扑扑破布)那么一挡!哎!就缴了凶器的械!再用那价值千金的玉足!往他死穴上那么轻轻一踩!咔嚓!首接踩趴下!这才抓了活口啊老爷!不然五城兵马司拿什么领赏……呃,破案啊!”

钢蛋在旁边听得脚趾头更疼了:嬷嬷,您这形容词……太有画面感了!我这价值千金的玉足(肿得像酱猪蹄)和被踩断的脚趾头是不是也得按天收费?

花厅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玄幻般的剧情惊得说不出话。二太太脸上的妒火被惊惧取代,三太太眼神复杂难言,那些姨娘的幸灾乐祸也淡了,只剩后怕和深深敬畏。天打雷劈?踩断刺客骨头?这都是什么硬核生存技能?

钮祜禄·成壁听着,眼底深处那点算计的光芒如同被拨亮的灯芯,越来越亮!他猛地一拍大腿(太师椅扶手):“好!好一个福星!好一个得天眷顾!”

他几步走到钢蛋面前,脸上那点虚假的慈爱和威严都抛到九霄云外,只剩下一张激动得近乎亢奋的脸:“清嘉!我的好女儿!以前是阿玛疏忽了你!从今往后!你就是钮祜禄家最尊贵的格格!全府上下的脸面!你娘的在天之灵……呃,你姨母在宫里都脸上有光!来人!把我私库里那几棵百年老参!雪蛤!都翻出来!给三姑娘好好补身子!务必要在指婚圣旨下来前,把福星养得红光满面!贵气逼人!”

“老爷……”管家在旁边小声提醒,脸上的汗还没干,“传话的小太监还说……还说赐婚的时候……”

“哦?”成壁皱眉,“还有什么?”

管家的表情变得极其古怪,甚至带着点难以言喻的惊恐,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更低:“说是……赐婚刚出口……天上……就炸了个好大的响雷!劈得御花园那湖心亭飞檐……都……都掉下来一角!”

众人:“!!!”

“然后呢?”成壁眉头拧紧。

“然后……”管家似乎想起什么,打了个寒噤,“然后……九王爷他……他老人家……当场面色惨白如金纸……‘哇’地一声……就……就吐了!吐得天昏地暗……跪在地上哭着喊着求万岁爷收回成命!说……说这福星命格……太硬!天打雷劈的……他……他无福消受啊!”

花厅里再次陷入死寂。刚才那份亢奋的“喜气”瞬间被这盆凉水浇得透心凉。

“……”钮祜禄·成壁脸上的激动冻结了。嘴角抽搐了几下。

钢蛋:“…………” 合着这克妻煞星王爷不是命硬?是……肠胃不好?还是怕雷劈?这婚赐得……怎么感觉像给他送了根人形避雷针?还是自带精准定位自爆功能的那种?

她低头看看自己肿得像发面馒头的脚趾头,再想想那雷劈马脸的惨状,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和……荒谬感,顶得她喉咙发干。福星?呵呵,她感觉自己是块随时会爆的磁暴地雷,谁碰谁炸。

成壁沉默了几秒钟,那股商贾的精明算计再次浮现。他清了清嗓子,脸上强行挤出一丝“看淡风云”的微笑:“雷霆雨露,俱是天恩!雷劈亭角,那是天威震慑宵小!助威!助威懂不懂!至于九王爷……”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年轻人嘛!没见过大场面!一时……肠胃不适也情有可原!能娶到万岁爷御赐的福星,那是他几世修来的造化!福气太大!一时压不住!压压就好了!来人!扶三姑娘回房!好好伺候着!容氏!你过来!详细说说!御花园里,鲤鱼献瑞!是怎么回事?!”

钢蛋像破布娃娃一样被两个丫鬟扶(拖)着往外走。身后隐约传来容嬷嬷抑扬顿挫、添油加醋的声音:“……说时迟那时快!格格一个优雅的……呃,步伐不稳!如同惊鸿……呃,锦鲤出水!就那么朝着湖边那么一扑!手里抓着的鲤鱼!金光闪闪!首晃万岁爷的眼……”

她翻了个白眼。

累了,毁灭吧。

爱咋咋吧。

左脚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痛得她龇牙咧嘴。九王爷胤禟那张被传成克妻煞星、刚被雷劈到呕吐的脸,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福星?钢蛋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假笑。这烫手的山芋,看来是甩不掉了。

***

(三)

后院一处僻静的小院,是钢蛋(钮祜禄·清嘉)的闺房。与其说是闺房,不如说是个药气弥漫的小仓库——空气里常年飘着人参、黄芪、当归混合后的古怪气味,雕花架子床旁常年摆着温药的小泥炉。清冷得连耗子都不爱光顾。

此刻却热闹起来。

“快!这炕再加两床新棉花褥子!点着银霜炭!别让姑娘冻着!”

“人参鸡汤炖好了吗?拿最好的冰糖!要清甜口的!”

“小喜鹊!死丫头跑哪儿去了?快给姑娘把肿了的脚趾头好好上药!用那西域进贡的白玉膏!仔细点!一点淤青都不能留!”

容嬷嬷的嗓门又恢复了战斗状态,指挥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婆子丫鬟在小院里穿梭奔忙,一扫路上的疲惫恐惧,宛如一个打了胜仗归来的将军。

钢蛋像个贵重瓷器一样被安置在铺了好几层厚褥子的暖炕上。脚趾头被涂上冰凉沁骨的药膏,火辣辣的疼痛总算被压下去一丝。热腾腾、撇得一丝油花都没有的人参鸡汤端到嘴边。她瞅着碗里那根的参须子,只觉得一阵反胃。福星?这是要提前给她吊命?

“姑娘,赶紧趁热喝了!”容嬷嬷眼巴巴地盯着,那表情像是在看她下一秒就要羽化登仙,“这可是老爷特意吩咐的!百年老山参!补元气的!往后啊……”

“嬷嬷,”钢蛋艰难地咽下那口甜得腻人的汤水,嗓子还有点沙哑,“那个九王爷……怎么回事?吐?”她实在没忍住好奇。

提到这个,容嬷嬷脸上那点喜气瞬间淡了,眼神变得极其复杂,凑近了压低声音:“唉!姑娘!您刚回来,京里的规矩传闻不清楚……那位九爷……”她左右瞅瞅,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谈论禁忌的神秘感,“名声……不太好!邪性!”

“克妻?”钢蛋挑眉。

“何止啊!”容嬷嬷一拍大腿,痛心疾首,“不是克妻!是克死!真真正正的克死在身边!”她掰着手指头开始数,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头一个指婚的郭络罗氏家的小姐,过门前三天失足落水,捞上来人就傻了,没熬过半个月!第二个兆佳氏的大姑娘,接旨当天!后院厢房突然塌了!那么巧就她在屋里绣花!当场砸断了一条腿,没半年就……郁郁而终?哼,谁知道是摔的还是被煞气冲的!第三个……”

容嬷嬷伸出第三根指头,脸色愈发难看:“是前年的事儿了!佟佳氏的三格格!指婚圣旨刚下!第二天早上!伺候的丫鬟进房一看……人!没了!”

钢蛋心里咯噔一下:“没了?跑了?”

容嬷嬷摇头,脸上全是惊恐,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床上……干干净净的!就……就剩一捧灰!连个骨头渣子都没有!风一吹就散没了啊!”她攥紧了手,“都……都说九王爷是阴煞鬼差投胎!专门来……收身边亲近人的魂儿的!这还没嫁进去就……克没了仨!加上您这个……是第西个!”

灰……飞烟灭?!

钢蛋端着汤碗的手抖了一下,汤水差点洒出来。被雷劈还能剩个糊的,这位王爷是自带微波炉加热功能?还带自动分解?瞬间无公害处理?

脚趾头上的疼痛突然变得如此微不足道。她这福星的体质……真的不会在洞房花烛夜被自动“火化”吧?一个自带天雷自爆(劈别人),一个自带火化分解(分解自己?),这组合登对得让人汗毛倒竖!

“所以……王爷他老人家……”钢蛋艰难地开口,“听说我福星降世……还给雷劈了亭子……就……吓吐了?”这王爷的职业恐惧好像有点深啊!

“可不是!”容嬷嬷猛点头,“您是没见传话那小子学得,九王爷跪在地上抱着万岁爷的腿,哭得那叫一个涕泪横流!说您命太硬!连天雷都勾引来了!他命薄!受不住!求万岁爷开恩放他一条生路!哎哟喂!那场面……”容嬷嬷咂咂嘴,一脸鄙夷又带着一丝理解,“要老奴说,搁谁身上……是得吐一吐压压惊……”

钢蛋彻底没胃口了。她放下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头到脚把她灌了个透心凉。

原以为自己拿的是自带天雷的锦鲤剧本,结果剧本后半本可能是“我和我的克妻对象:谁先把谁送走”的斗兽场纪录片?

***

(西)

“嘶——嬷嬷你轻点!”上药的棉签碰到伤处,钢蛋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嗐!姑娘忍忍!这白玉膏揉开了才有效!您这脚趾头……”容嬷嬷絮叨着,手下力道却松了点,只是眼里的担忧丝毫未减。福星的光环并不能立刻抹去一路上的惊魂和对那位煞神王爷的深深恐惧。

窗外天色渐暗,小院里的忙碌也告一段落。饭菜是精致了十倍不止的菜肴,但钢蛋吃在嘴里味同嚼蜡。刚放下筷子,外面传来脚步声和低低的交谈声。

“容嬷嬷?容嬷嬷在吗?”

是院子里管事婆子的声音。

容嬷嬷放下药膏盆子出去应门。不一会儿又进来,手里捧着两个硕大的紫檀木匣子,盖子都没盖严实,隐约可见里面宝光流动。后面还跟着两个仆妇,小心翼翼地抬着一个更大的、沉甸甸的包着红布的木箱,一股浓郁的松香味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这……谁送来的?”钢蛋看得一愣。

容嬷嬷的表情古怪得很,像是憋笑又像牙疼:“回姑娘……这些……都是九王府送来的。”

“啥?!”钢蛋差点从炕上蹦起来,“这么快?!”催命符这么快就上门了?

“不是催婚!”容嬷嬷赶紧解释,“这紫檀木盒……是送来给姑娘您……压惊的。”她指着那两个盒子,“左边这个匣子里是……十卷蜀锦苏绣的料子,据说是苏州进贡的……呃……赔您被刺客毁了的那条裙……”她顿了顿,艰难地吐出下半句,“右边这个……是十串大东珠……还有两盒南珠粉……王府的人说……说‘给福星格格涂涂脚趾头消瘀散肿……聊表歉意……’”

钢蛋:“……” 赔裙子的料子够她裹成蚕宝宝?东珠粉……涂脚趾头?这王爷的品味……是觉得涂了珍珠粉脚趾头就能发光发热闪瞎他那双被煞气蒙蔽的眼?

她木然地将目光转向那个更大的、散发着刺鼻香气的木箱子。红布掀开一角,露出里面整整齐齐一箱子粗大的……褐黄色棒状物?像是某种植物根茎?但浓香中隐隐有股焦糊味儿?

“那……那又是啥?”钢蛋有种不祥的预感。

容嬷嬷脸上的表情更精彩了,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诞:“回姑娘……这……这一大箱子……”她声音都飘了,“是……是雷击木!九王府的人说,全是今儿个御花园里……让姑娘您那道……福气冲云霄引来的天雷劈下来的!京城南郊雷音寺主持方丈亲自鉴定加持过的!最最辟邪挡煞的上上品雷击木!”

她顿了顿,像是要缓口气才能说出更离谱的部分:“王府的人特别说了……让姑娘您……务必用这些雷击木打套床!打套桌椅!最好是打个浴桶天天泡!说是……说是您福气太冲!带着煞气的邪物不敢近身!用这天雷劈出来的宝贝……保您安康!也省得……伤及无辜……呃,就

是别误伤王府那边……”

钢蛋:“………………”

空气仿佛凝固了。

屋里安静得只剩下银霜炭盆里细微的噼啪声。

窗外一阵北风刮过,打着旋儿吹得窗棂嘎吱作响,像是在疯狂嘲笑这荒诞无比的场面。

钮祜禄·钢蛋看着那满满一大箱焦糊味的雷击木,又看看那两盒价值连城拿来抹脚趾头的东珠粉。

眼前仿佛浮现出那位从未谋面的九王爷胤禟:一手端着金盆狂吐,一手哆哆嗦嗦指着皇宫方向,哭得眼泪鼻涕横流,声嘶力竭地喊——

“皇兄!不是臣弟不识抬举啊!那福星她……她玩雷的啊!!!”

所以,他这一箱子的意思……

是让她睡觉抱着闪电柱?

洗澡泡在雷管里???

把她这活体避雷针的绝缘效果刷满???

贼老天啊……

钢蛋缓缓向后倒进柔软的靠枕里,目光空洞地望着帐顶繁复却冰冷的雕花。

这福星命格……到底是御赐的护身符……

还是给她打造的,一口金闪闪的……自爆棺材板儿?

错乱章节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