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姝走后，皇后依旧坐在椅子上，拿逗猫棒有一搭没一搭地逗锦团，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林姝太鲜活，她太久没见过这样生机勃勃的人了。
笑出眼泪这样出格的事许多年都没发生在她身上了。
早些年孩子养在身边还好，自打六岁迁宫到现在五年了，这宫里也就贵妃偶尔能给她找点事，日子无聊地像一潭死水。
如今来了个林姝，到底想伸手护着些。
“知书，去问问陛下今日忙不忙，不忙便请他过来用晚膳。”
傍晚皇帝如约而至，这对帝后其实关系不错，没有轰轰烈烈的情情爱爱，也不是同床异梦的貌合神离。
皇帝受过不少太傅的教导，皇后也是她祖父教养长大，算半个同门。
两人在很多事情上观念想法都十分默契，比起夫妻，两人倒更像是家人、朋友。
皇后也没特地去迎，闲适地在榻上摆弄棋盘。
“阿虞这是要跟朕手谈？”
“知蘅那丫头又琢磨了个新吃食，费时间，下午就做着了，还要些时候呢，正好下一局。”
皇帝便坐下执棋，两人一边商量十日后去行宫的事。
“臣妾是觉得宁昭容留在宫里稳妥些，只是派人去问过了，宁昭容自己的意思还是想跟着去。”
“朕前日去看过她，孕吐加上苦夏是清减了不少，去就去吧，多派人看顾着。”
“今年太后也愿意去行宫，把宁昭容安排在太后旁边如何，那边清净，太后看顾咱们都放心。”
宁昭容是个招摇的，拘了她这一个月，去了行宫怕又要出门惹是生非。让太后看着她倒是一物降一物。
皇帝失笑：“只怕宁昭容又要闹了，朕近日得躲着些。”
锦团撒着欢跑进来，跳上塌好奇地打量黑白棋子，末了又伸爪去扒拉。
皇后按住它的爪子，抓住它递给跟在后面跑进来的知鸢。
“拿上逗猫棒带它到偏殿玩去。”
知鸢抱着锦团去内间取逗猫棒，皇帝被铃铛声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何物？逗猫棒？”
“下完这局臣妾告诉您，快点，陛下您要输了。”
随着棋盘局势渐渐逆转，皇帝大获全胜。
“陛下这招诱敌深入臣妾输的心服口服，臣妾明日开始便苦读《棋艺十三经》去。”
又叫了知鸢带锦团进来。
“这是臣妾今日新得的小玩意儿，陛下近来劳累，让锦团给您解解闷。”
看知鸢逗了一会儿，皇帝来了兴趣。
“给朕试试。”
皇帝的手腕力道可不像宫女那般轻飘飘的，逗的锦团上蹿下跳把自己扭得像个麻花，没一会儿就累地像个小狗一样伸着舌头喘气。
他一早就知道皇后养了太子捡的猫，也见过两回，但自己并不喜欢这些小东西，不甚在意也没说过什么。
今天倒是被这小东西激起了些少年心性，可惜自己还没玩够它就累了，下次还来玩！
“哈哈哈，此物确实新奇，司珍局做的？当赏。这小东西也着实有趣，也赏，命司珍局多给它做些这逗猫棒，这根太素了，把去年剩下的东珠给它用上。”
皇后笑眯眯等他说完。
“不是，是今年新进的一个采女做的，之前还给臣妾做了养颜露。是个鬼机灵的丫头，锦团也喜欢她，臣妾让她多来凤仪宫玩。”
顿了顿。
“只是这八品采女常常出入凤仪宫也不像话，臣妾想着晋一晋她的位份。”
皇帝历来不爱女色，东宫一共没几个旧人，登基八年了也只依例选秀了两次。
后宫这些人除了平衡前朝关系必要宠幸的，他压根不知道还有哪些人。
发妻想提拔个顺眼的丫头而己，他一点意见都没有。
“你做主便是，晋个什么位份？”
“宝林如何？虽连升两级，也不算出格。”
“可，明日我就拟旨。”
想到皇后今天特地请了自己过来，又有些好奇。
“阿虞今天请我来就为这事？这采女如此得你看重？”
“主要不是跟您商量去行宫避暑的事吗，这事我虽然有想法但不至于这样着急。”
皇帝想到入宫来既然只是八品，就说明基本没什么家世背景，也不存在结党营私，便不再纠结。
“去行宫把你这猫儿和那个丫头也带上，记得让司珍局给它多做些逗猫棒。”
第二日皇帝去上朝走了，知书在一旁伺候着皇后洗漱。
“娘娘，奴婢不解，您何必要在陛下面前提林采女，陛下…陛下昨晚特地点了要带她去行宫。”
说罢又觉得自己多嘴，立刻跪了下去。
“且不说陛下不是那等耽于女色的人，就算是又如何，你将我当做贵妃了不成。本宫只要坐得稳这后位，护得住太子和我苏家就够了。”
皇后起身。
“林姝就像锦团，我看着顺眼就出手护着几分，往后有什么造化是她自己的本事。你去内务府看着些，给她拨过去的人得干净。”
“是，奴婢知错。”
这种给宝林挑奴才的差事原本怎么也不该知书去的，只是她历来对林姝有意见又颇有傲气，皇后顺手就这么安排了，就当磨一磨她的脾气。
——
“小主！小主！王公公来了！”
“什么王公公？”
“哎呦喂！乾清宫的王公公啊！大总管刘公公的徒弟。”
林姝腾地坐起。乾清宫的！皇帝的人来干什么？！
“好像是来宣旨的，还抬着好些东西，这会儿前头孙昭仪正拦着问话呢！快起来准备吧小主！马上过来了！”
林姝糊里糊涂被小桃拉着换了身最体面的衣服，又仔细整理了碎发，补了妆。
外头就响起来太监尖细的嗓音。
“圣旨到--，林小主接旨！”
林姝带上小桃疾步走到院子里跪下。
王公公展开明黄的卷轴，拖长声调：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采女林氏，敏慧端方，才思敏捷，深慰朕心，着晋为宝林。赐云锦十匹，玉簪一对……钦此！”
王公公合上圣旨，眯眼笑道：“恭喜林宝林，这可是皇后娘娘亲自举荐的恩典呐～”
林姝还没从这突然官升两级的冲击中反应过来，呆愣愣地就要上前去接圣旨。
小桃一把拽住她：“谢恩！小主，得先磕头谢恩！”
她又赶紧重新跪下，额头抵地。
“小主，不对……我…呃……臣妾谢主隆恩。”
林姝在嘴里炒了个菜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语言系统。
王公公善意地笑笑，他犯不上为难一个刚晋位的嫔妃。
递过圣旨：“宝林今日去凤仪宫谢恩即可。”
宣旨的人走了，林姝脚步虚浮地回了房间，抓着圣旨看了又看。
这是真的吧！这也太突然了吧！自己都没做好准备呢！大饼怎么哐一下子就从天而降了！
“小桃你来。”
小桃还在乐颠颠地整理赏赐物品，闻言走近林姝。
林姝拉过小桃的手，撩起衣袖使劲掐了一把。
“啊……痛痛痛！小主你掐我做什么？！”
“不是梦啊。”
小桃上一秒疼得红了眼睛，闻言又傻呵呵笑开了。
“是啊，小主，不是梦！您是宝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