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昭容住在整个行宫靠后的位置,稍微有些远。
皇后上了知书安排好的轿辇,心里装着事,也没注意跟着的林姝。
林姝一个宝林没有特许自然也没坐轿撵的资格,只得跟着宫人疾步赶路。
走得快,不到一柱香就到了宁昭容住处。
皇后不让人通传,径首进了殿。
林姝跟在后边气都还没喘匀就听见里面贵妃的声音。
“可怜见的,早听说了宁妹妹苦夏,吐的厉害,瞧瞧都瘦成啥了……”
迎春接话。
“娘娘,这屋里似乎没有用冰鉴。”
“本宫说怎地这般热!你们主子苦夏还不用上冰鉴,狗奴才,怎么伺候的!?损了龙胎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
屋里伺候的人唰唰跪了下去,其中一个宫女似乎想要说话。
皇后一行人就在这个时候进了门,里面也噤了声。
皇帝在外间坐着听太医复命,方才没有出声。
林姝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见到皇帝,猝不及防吓了一跳,快速瞟了一眼连忙跟着下跪行礼。
“皇后来了,外头日头大,先坐下歇歇。”
“无事,臣妾坐轿撵来的,宁昭容怎么样?”
萧贵妃气得攥紧了手帕,她最烦的看到这两个人在一块,自己过来这么久了,凭什么皇上都没有关心过她一句!
“你刚才想说什么?”
……
“贵妃娘娘问你话呢!”
迎春上前挥了下刚才想要说话的宫女。
“方…方才贵妃娘娘说奴婢们没给殿中安排冰鉴,实…实乃皇后娘娘派人来吩咐了,让我们昭容不要贪凉。”
说罢又立马匐了下去,以额头触地。
床上的宁昭容又低低地哭了起来。
皇后无奈叹气,先叫了人去安排冰鉴。
“去偏殿说,别扰了宁昭容休息。”
“就在这里说!皇后娘娘避着我做什么!太子地位稳固,皇后娘娘连个腹中胎儿都容不下不成?这宫里人人都知道臣妾这胎怀的艰难,皇后您一开始就不让臣妾来行宫,来了又将我安排在这偏僻之地,扣下了用冰的份例,还差人来警告臣妾……呜呜呜,皇上,求您为臣妾和皇儿做主啊皇上…”
宁昭容一口气说了一长串有些上不来气,躺回床上抽抽噎噎的哭。
皇上先皱眉开口:“不来行宫是怕你舟车劳顿,住处也是朕亲自安排的,皇后既免了你晨昏定省,远些又有何妨,太后还在这后面,何来偏僻之说!”
皇帝了解发妻为人,住处虽是皇后提出来的,自己当时也觉得安排的好立刻同意了,便说是自己安排的,能免去许多麻烦。
宁昭容听出了皇帝的维护之意,一阵心寒,没接话。
“皇后娘娘怎的没给宁妹妹拨冰用,臣妾都知道宁妹妹苦夏,莫非娘娘还不如我这贵妃关心后宫妃嫔。”
皇后无视贵妃的挑衅,喊旁边低头装鹌鹑的太医去给宁昭容看看,确认她状态没什么问题。
太医回完话,立马表示自己去殿外候着。
林姝一看,嚯,这宫里全是机灵人。
瞧瞧这个太医,这帮子人闹起来他是一点都不想多听啊。
自己真该学学,但是话又说回来,谁能拒绝八卦!学不了一点!
皇后肃了神色,冷声发话。
“都到外间来,宁昭容就在里头歇着,这外头说话你能听得见。”
宁昭容的宫人出来依旧老实地跪下,萧贵妃不服气地坐到右侧椅子上。
“太后驾到——”
外头传来太监唱诺的声音,大概是太后午歇刚起来,听说了事情赶忙过来了。
“宁昭容如何了?胎儿有没有事?”
太后急急忙忙进来,皇帝孩子少,她年龄大了就稀罕小孩子。
皇帝起身把她扶到自己刚坐的主位坐下。
“无事,母后安心。这里既有母后看着,朕便回前头商议政事了,大臣们还等着呢。”
皇上懒得看后宫这些闹剧,有时间他还不如多看几道折子。
他来只需要确认人没事就行,这是牵扯到皇后他才不得不在这儿坐镇,不然早走了。
“皇上……”
宁昭容带着哭腔喊人。
念着她还怀孕,皇帝到底又重新进了内室,温言安抚。
“朕晚间再过来看你,安心养着。”
“啪!”
目送皇帝走远了些,太后将茶杯重重的拍在桌案上。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在行宫还能中暑?”
“母后,宁昭容这宫里似是没分到冰块,这宫女还说皇后娘娘曾派人来告诫宁昭容怀孕不可贪凉……”
太后冷眼看向下首抖如筛糠的宫女,有些印象,是宁昭容身边的一等宫女。
“可有此事?”
“启禀太后,奴婢不敢撒谎,送冰来的公公传的话,我们宫里好些人都听着了。”
“唉,许是…皇后娘娘只生育了一胎,又恰好避开了酷夏,不太了解怀孕女子最是怕热,这才险些酿成大错。”
萧贵妃在太后跟前最得脸的就是生了三个孩子,抓住机会就要踩皇后两脚。
她虽然蠢,也没蠢到家,知道陷害皇后残害皇嗣不现实,皇上不会相信。
她的目标从头到尾就是让皇后也落个办事不利的名声,自己当初是怎么被责骂的,也得让她受一受。
太后不喜欢皇后,主要是不喜欢皇后的爷爷,苏太傅。
朝代更迭,以防外戚专权,世家过于鼎盛都会被皇室削权。
太后娘家的权力就有不少移交到了苏家,虽然后面又慢慢交了出去。
道理太后都懂,但不可避免地把这笔账算到了苏太傅头上,再迁怒皇后。
当即甚至都没问过皇后就开始喝骂。
“苏氏你糊涂!”
皇后开始一首没说话,只饶有兴致地看萧贵妃表演。
这会儿太后点到她,才开始有了动作。
示意知画将手里的东西呈给太后。
“这是宁昭容宫中这几日用冰的所有单据,从出库、运输、接收都一一有人签字。”
“这几日行宫各处发冰块都实行了这签字责任制,母后一问便知。”
“不过……听宫人回禀贵妃那边不愿签字,约莫满宫里就只有贵妃宫里不知道此事。”
皇后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毕竟贵妃真的有点招笑。
“臣妾拨给宁昭容的冰块是一日八十斤,念及她孕中怕热比嫔位份例多了三十斤,用起来大方些。”
“然臣妾也怕用冰太多反而误事,确实让人传过话不可过分贪凉,需得遵循太医意见。”
“从不曾有警告之意。”
“今日第一时间臣妾便让知画去内务府提人,不巧,这三天经手的主管和运输的宫人今早竟都换了值,去了冰库那边。”
“不知宁昭容这里,签字接收这位……彩衣,怕不是也恰好出宫去了?”
先前作证的宫女听完皇后的一席话,再也跪不住跌坐在地上。
彩衣是跟着宁昭容进宫的,也是宫女之首。
自己是宁昭容晋位后才提上来的,两人关系并不好。
贵妃身边的迎春那日找到她,许了她许多好处。她想着反正宁昭容也对皇后有诸多怨言,自己只需要顺水推舟而己,就这么应下了。
果然自己不过挑拨就几句,宁昭容还真的装病晕了过去。
原本是该自己出宫去庄子上盘账的,随口说了几句彩衣守规矩,又要劝着娘娘别跟皇后置气,出宫的人就换成了彩衣。
原以为宁昭容己经参与其中,就算彩衣回来也只能咬死自己没收到冰块。
谁曾想还有签字一事,彩衣赖不掉的,宁昭容肯定会保彩衣放弃自己。
全完了,这算不算欺君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