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妍笑呵呵地走了上去，虚情假意道：“苏念，你怎么越发的消瘦了，是景园的饭菜不合你的胃口吗？”
苏念向后退了几步，不愿意和庄妍亲近。
苏念的沉默让庄妍有些尴尬，收回了僵在半空中的手。
季娴对着苏念翻着白眼，阴阳怪气地说道：“妍妍，你可能不知道苏念是个哑巴。”
一旁的陆之州将苏念拉到沙发坐了下来。
一双大腿随意地伸展着，又细又白的手指，夹着一支快要燃尽的香烟，一口烟从嘴唇缓缓地吐出。
庄妍一时看呆了，脸上染上了一抹红晕。
她感觉到胸腔里那颗心脏突突地跳个不停。
“庄小姐，是找不到自家的家门吗？”
庄妍移开目光，尴尬地低下头，她总是在陆之州面前不知所措，即便是被奚落，她都没胆量反驳。
“之州，怎么对妍妍说话的，你爸爸出差，你又长期不在家，只有妍妍还想着我这个老婆子。”
苏念低着头，努力让其他人忽视掉自己的存在。
可偏偏陆之州不会如她的愿。
陆之州修长的手指把玩着苏念的头发。
“母亲从前可是说过最喜欢安静了。”
季娴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一年之前，她得知苏念和陆之州领证的消息。
她疯癫地砸掉了前厅所有的瓷器，碎片扎破她的手掌心，没入她的肉里。
她平生第一次对陆之州发了脾气，还将陆之州和苏念赶出了老宅，没有她的允许，苏念是不能进老宅的。
季娴的神情悲伤了起来，捂着胸口，泪眼婆娑地哽咽着，“要是悠悠还在，我也用不着别人来陪我。”
陆之州轻揉着太阳穴，最终还是做出了让步，“既然庄小姐想来便留下吧！”
苏念手掌里己经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来。
这样的场景她在熟悉不过了，果然下一秒她便听到季娴叫她的名字。
“苏念，你还记得悠悠吗？她才十七岁啊。”
即便这些话她己经听了上千遍，可心口还是泛起密密麻麻的痛。
苏念站起身来对着陆之州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我想去佛堂为妹妹祈福。”
陆之州并没有说话，一双冷冰冰的眸子盯着苏念。
他想只要苏念开口求他，他立马带着苏念离开。
苏念没有去等陆之州的回应，便转身朝着后院去了。
离开了众人的视线，苏念趴在花坛上，呕吐不止。
她看着颤抖的双手，想要冷静下来，可她的意识己经控制不住身体的反应。
她有些呼吸不上来，脸蛋被涨得发紫。
她八岁来到老宅，十八岁被赶了出去，在这里有着她最快乐的十年，每一处都有她和悠悠的身影。
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心脏又开始不规律地跳动着，泛起那种疼痛让她时刻记得，这颗心脏的主人是谁的。
是她欠陆家的，欠季娴的，唯独不欠陆之州。
苏念跪在佛像前，每次来老宅，她都会在这里跪上一晚。
京都的天气就像是长眼睛似的，每每这个时候，便会雷雨交加。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雷声轰鸣，震得苏念的心脏不由得加速。
恍惚之中她似乎看到了悠悠，眼泪模糊了双眼。
悠悠蹲下身伸手擦拭着苏念的眼泪，有些鄙夷地说道：“苏念，你什么时候成了小哭包了，我们可是京都小霸王，是谁欺负你了，我给你出气。”
苏念捂着胸口，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呜咽道：“悠悠，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
苏念得不到回应，在抬头却不见悠悠的幻影。
她弓着身子趴在蒲团上，全身不停地抽搐着。
到了后半夜，雷声一声接着一声，雨水被狂风吹进了房间里，打湿了她的后背。
心脏的钝痛再一次的传来，苏念伸手去拿口袋里的药瓶。
却是空的，她明明记得自己将药装进口袋里。
没有特效药，她会死的，死在陆家老宅，她不愿意。
身后传来脚步声，苏念努力地首起身体。
“苏念，给之州生个孩子，我就放你自由。”
苏念意识变得模糊不清，但将季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夫人，我是罪人，陆家的血脉不应该……不应该……”
话还没有说完，苏念没了意识，身体倒了下去。
季娴握着拳头，苏念有心脏病，只要她不去管，苏念就会死。
季娴的眼眶，她的指甲狠狠地抠进了手心。
眼前出现苏念儿时的画面，她和悠悠都很害怕打雷声，每每遇到这种天气，两人都会偷偷溜进她的房间里嚷嚷的给季娴讲故事。
她的身体里毕竟有着悠悠的心脏，不能让她这么快死了。
季娴转身却看见了门口的陆之州，他靠在门框上，视线落在那张没有血色的脸上。
就在季娴以为陆之州袖手旁观时，他却大步地走了过来，弯腰将苏念抱在怀里。
“之州……”
陆之州没有片刻的停留，消失在雨幕中。
车里，陆之州抱着苏念，静静地看着前方。
这样的结果，在他来老宅之前便想到了，苏念也想到了。
一个庄妍怎么会让他带着苏念回老宅。
苏念的不拒绝惹恼了他，过去的三年里，她都是这副寻死觅活的样子。
医生说苏念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甚至伴随着失语症。
陆之州想起了第一次见苏念的场景，那个时候她才八岁，是个小脏包。
这场车祸，苏念父母双亡，趴在她母亲的遗体旁号啕大哭，一个劲地喊着妈妈。
陆之州就坐在车里，看着苏念可怜的模样，他动了怜悯。
作为陆家掌权人，最不能有的便是怜悯之心。
回到老宅后，他却做起了梦，梦里都是苏念的身影，她说她再也没有爸爸妈妈了，她没有家了。
从梦里猛然惊醒，陆之州连夜跑出了老宅。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对一个陌生的小女孩动心，大概是魔怔了。
车子停到了医院门口，回忆戛然而止。
陆之州抱着苏念下了车，脚下的步伐不由得加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