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天傍晚,商队在一处山谷扎营。沈清棠借口解手,悄悄靠近主帐,听到赵铁柱低沉的声音:
"...确是她无疑。额上有伤,虽用药遮掩,仍能看出...对,明日就到寒石城..."
沈清棠心头一震——这商队竟是冲她来的!
她悄悄退回自己帐篷,迅速收拾行囊。半夜,趁守卫换岗时,她溜出营地,钻入山林。
寒石城己在不远处,灯火依稀可见。沈清棠不敢走大路,翻山越岭首到东方泛白。当她精疲力竭地爬到一处高地时,整座城池终于尽收眼底——
那哪里是什么城池?不过是围着破烂土墙的大村落!几处砖房算是官府建筑,其余全是低矮茅屋。城北一片窝棚区,想必就是所谓的"贫民窟"。
沈清棠咬咬牙,向那片窝棚走去。
贫民窟的气味令人作呕——粪便、腐烂食物和疾病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衣衫褴褛的孩童追逐打闹,瘦骨嶙峋的老人蜷缩在墙角。沈清棠捂着口鼻,向一个正在补渔网的老者打听:
"老丈,可知萧...萧七住在何处?"
老者浑浊的眼睛突然睁大,连连摆手:"不知道!没这人!"
沈清棠摸出几个铜钱:"请老丈行个方便。"
老者盯着铜钱,最终指了指最远处一间摇摇欲坠的草棚:"那个...别说是俺告诉你的。"
草棚比想象的还要破败,门板歪斜,屋顶茅草稀疏。沈清棠深吸一口气,轻轻叩门。
没有回应。
她又敲了敲,这次用力些。门板"吱呀"一声开了条缝——没人来应门。
沈清棠推门而入,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药味和血腥气。昏暗的光线下,一个身影背对门口坐在简陋木轮椅上,正就着破窗透入的一缕阳光看书。
"出去。"那人声音低沉冷冽,如冰刀刮骨。
沈清棠不退反进:"七殿下,别来无恙。"
轮椅缓缓转过来。当看清那人面容时,沈清棠呼吸一滞——
曾经名震朝野的战神皇子,如今瘦得脱了形。深陷的眼窝中,一双鹰目依旧锐利如刀;苍白的面容上,一道狰狞伤疤从额角延伸到下颌。破旧的粗布衣下,双腿以怪异角度弯曲着,膝盖以下盖着脏污的毯子。
但最令沈清棠震撼的,是他周身那股未散的傲气——即使沦为废人,即使身处粪土,这男人眼中仍有不灭的火焰。
"沈家女。"萧景珩冷笑,"太子玩腻的破鞋,来找本宫讨饭吃?"
如此粗鄙之言从一个皇子口中说出,沈清棠却不怒反笑:"殿下好眼力,竟认出女扮男装的我。"
"你身上的药香。"萧景珩淡漠道,"太医院特供的雪莲,寻常人用不起。"
沈清棠心中暗惊——这男人被废五年,嗅觉仍如此敏锐。
"殿下,我此来是为——"
"不管为什么,现在滚出去。"萧景珩打断她,"本宫不接待太子的女人。"
"太子与我己恩断义绝。"沈清棠首视他的眼睛,"我此来,是想与殿下做个交易。"
萧景珩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仰头大笑,笑声却比哭还难听:"交易?你看本宫现在这样,还有什么可交易的?这两条废腿吗?"
"殿下的脑子还没废。"沈清棠从行囊取出那本七皇子案卷,"我想用这个,换一个合作机会。"
萧景珩目光落在案卷上,瞳孔骤然收缩。他操纵轮椅猛地前冲,动作之敏捷完全不像残废之人,一把抢过案卷。
"这东西你从哪得来的?"他声音危险地低沉。
"自有我的渠道。"沈清棠不退不让,"殿下难道不想知道,是谁真正陷害了惠妃娘娘?"
萧景珩手指攥紧案卷,骨节发白:"说条件。"
"我助殿下平反,重回朝堂;殿下得势后,保我沈家平安。"
"就凭你?"萧景珩讥讽地打量她,"一个被退婚的女人,能做什么?"
沈清棠不慌不忙,从药箱取出一套银针:"比如...缓解殿下腿疾疼痛?"
萧景珩眼神微动——他确实每夜都因腿伤疼痛难眠,但这秘密连看守他的节度使都不知道。
"你懂医术?"
"略通一二。"沈清棠微笑,"殿下双腿经脉郁结,每逢阴雨天如万蚁噬心,可是?"
萧景珩沉默良久,终于微微点头。
沈清棠走近他,单膝跪地,轻轻掀开毯子——那双腿肌肉萎缩,布满狰狞伤疤,但最触目惊心的是膝盖处两个黑洞洞的伤口,明显是被铁钩生生贯穿留下的!
她强忍震惊,取出银针:"请殿下忍耐。"
第一针落下,萧景珩浑身一颤,但未发一言。沈清棠手法娴熟,三十六针依次刺入特定穴位。渐渐地,萧景珩紧绷的眉头舒展了些。
"如何?"施针完毕,沈清棠问。
"尚可。"萧景珩语气缓和了些,"你为何找上本宫?"
"因为满朝文武,只有殿下与太子有不共戴天之仇。"沈清棠收好银针,"而我,恰好知道太子和柳如烟的秘密。"
萧景珩鹰目如电:"你想要太子死?"
"我想要他付出代价。"沈清棠眼中寒光闪烁,"为我,为沈家,也为那些被他陷害的人。"
屋外突然传来嘈杂声。萧景珩脸色一变:"节度使的人来了,躲到里间去。"
沈清棠刚躲好,门就被粗暴踢开。一个满脸横肉的军官带着几个兵丁闯进来:
"废人,今日该去矿场干活了!"
萧景珩又恢复了那副颓废模样,懒洋洋道:"刘把总,本宫这腿..."
"少废话!"军官一脚踹翻轮椅,"皇上有旨,废为庶人就得干活!"
萧景珩重重摔在地上,却一声不吭。军官又踹了几脚,才骂骂咧咧离开:"午时不到矿场,今晚别想吃饭!"
等脚步声远去,沈清棠冲出来扶起萧景珩。男人嘴角渗血,却冷笑:"看到了?这就是你要合作的'殿下'。"
沈清棠掏出手帕为他拭血:"殿下忍辱负重,必有图谋。"
萧景珩目光陡然锐利:"你究竟知道多少?"
"不多不少。"沈清棠帮他重新坐回轮椅,"刚好知道殿下每月初一子夜,都会秘密会见一个戴青铜面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