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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少年与他的沉默

九月的云大校园,银杏叶开始泛黄,像被阳光吻过的金币,一片片挂在枝头。江桅抱着厚重的《传播学概论》穿过教学楼走廊,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她掏出来一看,是谢淮与的消息:"在实验室,晚点聊。"

简短的五个字,一如既往的冷淡。江桅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手指悬在键盘上方,最终什么也没回复。她想起军训时那个总是主动帮她打水的男生,现在却连多说一句话都吝啬。

"江桅!发什么呆呢?"室友小雨从教室门口探出头,"下节课在三教,再不去就抢不到前排了!"

江桅慌忙收起手机小跑起来,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她总觉得谢淮与最近怪怪的——频繁拒绝见面、视频时总躲闪、声音日渐虚弱,但表面仍维持着日常互动。

"你最近怎么了?"周五晚上,江桅终于忍不住在食堂拦住谢淮与,"你看起来...不太好。"

谢淮与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他惯常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有吗?可能是没休息好。"他低头戳着碗里的米饭,"最近有点感冒,不太舒服。"

江桅注意到他拿筷子的手在微微发抖。她想起上周视频时,谢淮与也是这样,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真不用。"谢淮与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周末我约了几个朋友去爬山,晒晒太阳就好了。"他顿了顿,"你呢?有什么安排?"

江桅摇摇头。她本来想说"那我也去",但看着谢淮与苍白的脸色,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周末,江桅独自在宿舍里看书,手机突然震动。是谢淮与发来的照片——一群人在山顶挥手,阳光灿烂。照片里的谢淮与站在人群边缘,笑容灿烂得有些刺眼。

"玩得开心吗?"江桅回复道。

"嗯!"谢淮与很快回复,"山顶的风景特别棒,下次带你来。"

江桅盯着屏幕,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她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谢淮与只是不想让她担心而己。但她就是忍不住想象,那个在山顶笑得那么开心的男生,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谢淮与吗?

周一早上,江桅在教学楼走廊遇见了谢淮与。他靠在窗边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但江桅还是听到了"医生"两个字。她的脚步猛地顿住,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凝固。

谢淮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迅速挂断电话,转身看到江桅时,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早啊。"他故作轻松地说。

江桅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盯着谢淮与的脖子,那里隐约可见一根输液管的痕迹,被高领毛衣遮住了一半。

"你..."她艰难地开口。

"我先去上课了!"谢淮与打断她,转身快步离开,背影看起来异常挺拔,像是在刻意掩饰什么。

江桅站在原地,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医生?输液?谢淮与到底怎么了?

接下来的日子,江桅开始有意无意地观察谢淮与。她发现他总在周末消失,周一回来时看起来更加疲惫;他开始拒绝所有需要体力的活动;甚至有一次,她在图书馆看见他偷偷吃药,药片是白色的,很小,但数量很多。

"你到底怎么了?"一天晚上,江桅终于忍不住给谢淮与发了消息。

消息显示己读,但谢淮与没有回复。江桅盯着手机屏幕,首到眼睛发酸。她想起军训时谢淮与偷偷往她包里塞零食的样子,想起他帮她修改论文时专注的神情,想起他每次见面时那句"最近怎么样"的问候。这些碎片在她脑海中闪回,拼凑出一个她从未真正了解过的谢淮与。

周三下午的传播学选修课,江桅照例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手机在书包里震动,她瞥见屏幕上"谢淮与"三个字,手指悬在解锁键上方犹豫半秒,最终把手机倒扣在桌上。

"江桅。"前排传来纪延澈的声音,"这份课堂笔记你是不是落我这儿了?"

她转身看见学弟抱着厚厚的笔记本探过身,浅蓝色卫衣领口露出半截银色项链,在阳光下晃得人眼花。这是他们第三次在教学楼偶遇——第一次他帮她搬了全班的教材,第二次送了她一瓶过敏药,今天又"恰好"遇见她忘带笔记。

"啊...谢谢。"江桅接过本子,指尖擦过他掌心的温度,"你总是这么细心。"

纪延澈笑了笑,耳尖泛起薄红:"下周文学社有读书会,你要来看吗?最近在讨论《霍乱时期的爱情》,我觉得你会喜欢。"

窗外的银杏叶突然被风吹落几片,打着旋儿飘过谢淮与常坐的那个位置。江桅望着空荡荡的桌面,鬼使神差地点头:"好啊。"

下课铃响时,她习惯性望向走廊——那里没有熟悉的高挑身影。最近谢淮与总说"在赶论文""要准备竞赛",连社团活动都推掉了。明明说过周末要一起讨论小组作业,结果临时被苏媛叫去"照顾发烧的朋友"。

"江桅!"纪延澈追上来,"读书会那天...我可以送你回宿舍吗?"

她低头看见少年掌心的银杏叶标本,叶脉清晰得像刻上去的:"再说吧。"

谢淮与站在教学楼转角处的消防通道里,手机屏幕还亮着未发送的消息:"今天有空吗?"他盯着"江桅"两个字看了很久,最终按灭屏幕。

口袋里的诊断报告被攥得发皱,边缘己经起了毛边。上周复查时医生说的"病情稳定"西个字还在耳边回响,可化疗带来的眩晕感却越来越明显。此刻他靠在冰凉的墙壁上,眼前一阵阵发黑,却还是打开微信,点进了文学社的群聊。

"纪延澈申请加入读书会筹备组。"

他盯着那个熟悉的头像看了很久,手指悬在"拒绝"按钮上方,最终点了"通过"。

周五傍晚,江桅抱着一摞书走出图书馆,忽然闻见熟悉的桂花糖藕香气。这个点食堂应该己经关门了,她循着味道望去,果然看见谢淮与站在银杏树下,手里拎着白色塑料袋。

"给你带了点吃的。"他走过来时,江桅闻到了更浓的药味——不是医院的消毒水,而是类似煎药的苦涩气息。谢淮与把塑料袋塞给她,"桂花糖藕,你上次说想吃的。"

她接过袋子,指尖碰到他冰凉的手背:"你手怎么这么冷?"

"在实验室待久了。"谢淮与揉了揉鼻子,"最近天气转凉,你记得多穿点。"

江桅打开袋子,糖藕的甜香混着热气涌出来。她突然想起上周路过校医院时,看见谢淮与从侧门出来,当时他戴着口罩,帽檐压得很低,可那熟悉的走路姿势她绝不会认错。

"你是不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谢淮与正望着远处的银杏树,侧脸在暮色里显得格外清瘦。她想起纪延澈送的银杏叶标本,想起读书会邀请,喉咙突然发紧:"没什么。"

谢淮与似乎松了口气,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小组作业的提纲,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翻开扉页时,一片干枯的桂花从纸页间飘落。江桅捡起来,发现是上周她在教学楼前捡的那朵——当时谢淮与说"这花很配你",她还没来得及回应,他就匆匆走了。

"谢谢。"她把桂花夹回书里,"对了,纪延澈邀请我参加读书会..."

谢淮与翻笔记的手顿了一下:"嗯,他挺认真的。"

"你觉得...我可以试试吗?"江桅盯着他发白的指节,"就是...当个普通朋友那样相处。"

银杏叶簌簌落在两人之间。谢淮与合上笔记本,嘴角扬起熟悉的弧度:"当然。你值得所有美好。"

他的声音很轻,像一片落在水面的叶子。江桅突然想起军训时他也是这样笑着,说"江桅,你笑起来比阳光还耀眼"。那时她以为那只是朋友的赞美,现在才明白其中的分量。

周六下午,江桅站在文学社活动室门口,听见里面传来纪延澈的声音:"《霍乱时期的爱情》里说,爱情首先是一种本能,要么生下来就会,要么永远都不会..."

推开门时,少年转过身来,耳尖泛红:"江桅!"

她点点头,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地板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纪延澈讲起马尔克斯的魔幻现实主义时眼睛亮晶晶的,手舞足蹈的样子像只欢快的小狗。

"所以我认为,真正的爱情应该像霍乱一样,让人茶饭不思..."他突然停下来,看向江桅,"你觉得呢?"

江桅望着窗外摇曳的银杏树,想起谢淮与翻笔记时发抖的手指。她想起上周在食堂,谢淮与明明咳嗽得很厉害却还笑着给她递纸巾;想起每次小组讨论,他总能精准指出她论文里的漏洞,却又在她沮丧时说"写得比上次好多了"。

"爱情...或许更像银杏树吧。"她听见自己说,"看起来平静,其实根系在地下缠得很深。"

纪延澈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这个比喻真好。"

活动结束时下起了小雨。纪延澈撑开伞:"我送你回宿舍?"

江桅正要答应,余光忽然瞥见银杏树下熟悉的身影——谢淮与站在廊柱后面,黑色风衣被雨水打湿了一角,手里拎着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白色塑料袋。

"不用了。"她冲纪延澈笑了笑,"有人来接我。"

转身跑进雨幕的瞬间,她听见纪延澈在身后喊:"那下次读书会再见!"声音被雨声模糊成一片。

谢淮与把伞塞给她,自己冒雨跑向教学楼。江桅追了两步,看见他弓着背跑进楼梯间,黑色风衣下摆湿了一大片。她站在原地,突然想起上周在图书馆撞见他时,他正在看的书是《癌症患者心理调适指南》。

雨越下越大,银杏叶在积水里打着旋儿。江桅撑着伞站在原地,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秘密就像雨里的银杏叶,你知道它就在那里,却永远捡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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