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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槐树下的尼古丁与白玫瑰

午后的阳光像融化的黄油,黏糊糊地渗进教室每个角落。蝉鸣声在闷热的空气里发酵,吵得人头皮发麻。江桅把额头抵在冰凉的课桌上,指尖无意识地着物理课本卷边的纸张。谢淮与的书包还躺在她脚边,帆布面料上还留着昨天篮球场上的汗味,混合着他昨天俯身时,发梢扫过她手腕的那种微痒。

"江桅,陪我去小卖部嘛~"林小夏晃着她的胳膊,马尾辫上的草莓发绳晃得她眼花。

"不、不用了..."江桅猛地坐首身子,差点碰倒桌上的保温杯。她慌乱地抓起笔在草稿纸上画着乱七八糟的函数图像,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林小夏狐疑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她涨红的脸:"你最近怪得像个神经病。"

教室里突然安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的嗡鸣。江桅盯着后门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眼睛肿得像桃子,头发乱得像鸟窝。想到课间操时听到的窃窃私语,她攥着笔的手指关节发白,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鬼使神差地,她站起身,书包带子勒得肩膀生疼,像是要把她劈成两半。

老槐树的树影在地上扭曲成诡异的形状。江桅躲在器材室后面,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时,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谢淮与斜倚着树干,指间夹着的香烟明明灭灭,在他指节上投下跳动的阴影。他低着头,碎发垂下来遮住眼睛,整个人像被按了静音键,连呼吸都轻得几乎听不见。

"谢淮与?"她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叫,说完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香烟突然被弹到地上,谢淮与抬起头时,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快得像是水面上的涟漪。他很快就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表情,但江桅分明看见他左手小指在微微发抖:"哟,我们江大学霸怎么有空来这种地方?"他故意把"学霸"两个字咬得很重,烟灰随着动作簌簌落下,在阳光下像一场微型雪崩。

江桅攥紧书包带往前走了两步,刺鼻的烟味呛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对身体不好..."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算什么?多管闲事?圣母婊?

"关你屁事。"谢淮与嗤笑一声,转身时校服下摆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江桅注意到他手腕上多了一道新鲜的伤口,结痂的边缘还渗着血丝。

"等等!"江桅鬼使神差地抓住了他的衣角。布料粗糙的触感让她想起上周值日时,看见他在水池边偷偷洗校服的样子——水笼头开得很小,仿佛在洗什么珍贵的东西。

谢淮与猛地回头,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她灼伤:"偷看我书包很好玩是吧?"他甩开她的手,力道大得让她踉跄了两步,后腰撞在器材室的铁门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我只是..."江桅的声音哽在喉咙里。照片里那个站在领奖台上意气风发的少年,和眼前这个指甲缝里全是黑泥的男生重叠在一起,刺得她眼睛生疼。她突然想起林小夏说过,谢淮与妈妈去世前是医院的护士长。

"少在这假惺惺的!"谢淮与的声音突然拔高,惊飞了树上的麻雀。他抓起地上的书包狠狠摔在地上,拉链硌在水泥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转身跑开的背影瘦削得让人心疼,校服下摆像被风吹起的落叶。

江桅蹲下来捡起散落的课本,指尖碰到一张折起来的纸条。展开一看,是张泛黄的照片——少年时期的谢淮与站在领奖台上,笑容比阳光还耀眼。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给妈妈看我的第一名"。

接下来的三天,谢淮与依旧缺席。但江桅总能感觉到,每当她的目光扫过他空荡荡的座位,教室里的温度就会骤降几度。她每天都会在他的课桌里塞一盒牛奶,像在进行某种无声的赎罪。

放学后的老槐树下,谢淮与这次没有抽烟。他蜷缩着坐在树根处,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江桅在他身边坐下时,闻到了浓重的酒精味——他果然又偷偷喝酒了。

"我妈走的那天..."谢淮与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正在准备数学竞赛。"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树皮,指甲缝里全是黑泥,"等我赶到医院...只看到白布。"他的声音突然哽咽,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

江桅的手指悄悄攥紧了裙摆。蝉鸣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她几乎听不清自己的心跳。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她手背上,她这才发现自己也在流泪。

"我爸开始酗酒赌博..."谢淮与突然笑起来,那笑声像是用碎玻璃磨出来的,"现在你满意了吗?优等生变成这副鬼样子?"他的笑声突然变成剧烈的咳嗽,指缝间漏出暗红的血丝。

"不是的..."江桅的声音发颤,"我知道你比谁都痛苦..."她颤抖着从书包里掏出那张照片,"你妈妈一定以你为骄傲。"

谢淮与猛地抬头,眼睛红得像要滴血。江桅把照片放在他颤抖的手心里。少年紧紧攥住照片,指节发白,眼泪大颗大颗砸在照片上,晕开了妈妈温柔的笑容。

"回家?"谢淮与突然笑起来,眼泪却大颗大颗往下掉,"我哪来的家?"他的笑声突然变成撕心裂肺的哭嚎,像头受伤的小兽。

江桅冲过去紧紧抱住他。少年的身体在发抖,像是暴风雨中飘摇的小船。她能感觉到温热的泪水浸透了自己的衣服,分不清是谁的眼泪。远处传来放学的铃声,悠扬得像一首安魂曲。

从那天起,谢淮与开始慢慢改变。虽然还是不爱学习,但至少每天都会来上课。江桅发现他在草稿本上画满了歪歪扭扭的小太阳——就像照片里那个笑容灿烂的少年。有时下课铃响后,她会看见他对着天空发呆,嘴角微微上扬,仿佛能看见妈妈在云朵后面对他微笑。

周末的墓园里,白菊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干净。谢淮与擦拭墓碑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醒沉睡的人。"妈,"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好像...找到回家的路了。"他犹豫了一下,把江桅拉到身边,"这是江桅,她...她像天使一样。"

江桅站在一旁,悄悄抹了抹眼角。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在说:欢迎回家。她看见谢淮与悄悄把一张纸条塞进墓碑缝隙——那是张不及格的数学试卷,上面用红笔写着:"下次一定考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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