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声再次席卷校园时,江桅望着教室后墙新换上的高考倒计时牌,红底白字的“183天”刺得她眼睛发疼。粉笔灰在透过百叶窗的阳光下飞舞,谢淮与用圆珠笔轻轻敲了敲她的课本:“最后一节晚自习要不要去天台?我带了望远镜。”
她把被汗浸湿的手心在裙摆上蹭了蹭,三个月前从母亲那里拿到的存折和信件,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书包夹层。阁楼里拼凑出的真相碎片虽然还未完全成型,但母亲深夜伏案写账本的身影,还有谢淮与父亲在医院做义工时打听到的零碎消息,都像暗潮般在她心底翻涌。
“江桅。”前排的林小夏突然转过身,马尾辫随着动作晃了晃,“听说你上周模考数学又是年级第一?教教我导数呗!”少女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崇拜,却让江桅下意识摸了摸校服口袋里的怀表——那是外婆留下的遗物,表盘上的罗马数字早己磨损,但每次听着齿轮转动的声音,她都能想起母亲在信里写的“只要能供你读书,一切都值得”。
放学铃声响起时,谢淮与的单车筐里照例装着从图书馆借来的竞赛资料。风掠过他新剪短的发梢,露出额角淡淡的疤痕,那是上个月在旧书店翻找资料时,被掉落的书架砸到留下的。“抓紧。”他的声音混着傍晚的蝉鸣,“今天带你去个秘密基地。”
单车拐进老城区的巷子,潮湿的青苔气息扑面而来。江桅环住他的腰,隔着衬衫能感受到他因骑行微微起伏的呼吸。记忆突然闪回初三那年的暴雨天,同样狭窄的巷弄,他也是这样把她护在怀里,自己却摔在积水里磕伤了腰。
“到了。”谢淮与停在一栋爬满爬山虎的老房子前,铁门上的锈迹在夕阳下泛着暗红。他熟练地掀开墙角的砖头,摸出一把钥匙:“我爸戒酒后来这里当过管理员,这是顶楼的天文活动室。”
楼梯间的声控灯忽明忽暗,江桅数着台阶,第17级台阶的缺口和三年前一模一样。推开铁门的瞬间,尘埃在金色的晚霞中起舞,褪色的星图海报贴满整面墙,角落里的天文望远镜蒙着灰布,像位沉睡的老者。
“去年校庆我偷偷进来过。”谢淮与小心翼翼地擦拭望远镜镜片,“这里能看到整个城市的夜景,比天台清楚多了。”他转身时,夕阳正好落在他睫毛上,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江桅,你说我们能找到真相吗?”
这个问题让江桅的手指微微发颤。她想起林嘉阳上周在走廊意味深长的冷笑,还有舅舅办公室里那张与林嘉阳父亲的合照。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母亲发来的消息:“小桅,降温了记得加衣,妈妈给你织了条围巾。”配图里,浅灰色的毛线团躺在木质茶几上,旁边放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
“一定能。”她轻声说,打开书包翻出泛黄的病历复印件,“手术日期和协议签署时间的三天空白,还有舅舅突然调任国外,这些线索不可能只是巧合。”月光不知何时爬上窗台,在资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谢淮与的侧脸在明暗交界处忽隐忽现。
吉他声突然从楼下传来,混着某个男生跑调的歌声。江桅望着窗外渐次亮起的万家灯火,突然想起母亲账本上的数字——那些她以为是“捐款”的汇款,原来都被母亲一笔笔存了起来。“谢淮与,”她突然说,“等高考结束,我们去中心医院档案室再查一次吧?”
少年的手指顿了顿,他摘下眼镜擦拭镜片,这个动作和林嘉阳那天如出一辙,却让江桅莫名心安。“好。”他说,“不过现在,先看看这个。”
望远镜缓缓转向夜空,江桅屏住呼吸凑近目镜。城市的光污染让星星显得格外黯淡,但猎户座腰带的三颗星依然清晰可见。“这是我爸教我的。”谢淮与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说,就算在最黑暗的夜里,也总有星光为迷路的人指引方向。”
夜风卷起江桅的发丝,她突然想起初中时参加物理竞赛的那个暑假。那时的母亲总在凌晨帮她热牛奶,台灯的光晕里,母亲鬓角还没有白发,而她也从未想过,所谓的“集训费用”背后,藏着那样沉重的秘密。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班级群消息。班主任发了张倒计时牌的照片,配文“愿所有努力都不被辜负”。林小满在下面回复了一连串星星表情,而班长则发起了“百日誓师”的策划接龙。
“饿了吗?”谢淮与突然问,从书包里掏出两个温热的饭团,“便利店买的,金枪鱼口味。”他撕开包装纸的动作很轻,月光落在他手背上的旧伤疤上,那些扭曲的纹路像河流,更像某种隐秘的图腾。
江桅咬了口饭团,海苔的咸香混着米饭的软糯。楼下的吉他声不知何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夜虫的低鸣。她望着窗外的城市,霓虹灯在夜幕下勾勒出光怪陆离的轮廓,突然觉得那些困扰她三年的谜题,或许就像解一道复杂的物理题——只要找到关键的公式,抽丝剥茧,总会迎来答案。
“谢淮与,”她突然说,“等高考结束,我们去海边看日出吧?”
少年转头看她,镜片后的眼睛亮晶晶的:“好,看完日出就去查病历。”他伸手拂去她发间的灰尘,这个动作自然得仿佛重复过千百次,“不过现在,先把物理竞赛的压轴题攻克了?我从老师办公室顺了份内部资料。”
江桅笑着接过资料,油墨的味道混着饭团的香气。倒计时牌上的数字在脑海中一闪而过,183天,足够解开谜题,也足够让她和谢淮与并肩走向更远的地方。窗外的星光依旧黯淡,但她知道,只要心中有光,再漫长的黑夜都会迎来破晓。
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晚自习
转眼就快毕业了。
教室里的倒计时牌一天天减少,从“183”到“100”,再到“30”,最后只剩下“1”。江桅坐在座位上,指尖轻轻着课本的边缘,窗外的蝉鸣依旧喧嚣,可她的心却格外平静。
谢淮与从后排探过头来,递给她一瓶可乐:“最后一次模拟考,稳住。”
她接过可乐,指尖碰到他的手背,微微一颤。
“你呢?”她问。
“我?”他笑了笑,“当然稳。”
其实他们都知道,这一年的努力不会白费。江桅的数学成绩始终稳居年级第一,而谢淮与的物理竞赛也拿了省一等奖。他们的未来,早己在无数个挑灯夜读的夜晚里,悄然铺展开来。
毕业那天,阳光明媚。
操场上挤满了穿着校服的学生,相机对准了高三(7)班。班主任站在最前面,手里举着班旗,笑容灿烂。
“来,看镜头!笑一个!”摄影师喊道。
所有人都看向了镜头,只有谢淮与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江桅身上。她站在最后一排,微微仰头,阳光洒在她的侧脸上,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快门声响起的瞬间,谢淮与轻轻勾了勾嘴角。
毕业晚会
晚会上,林小夏拉着江桅跳舞,谢淮与则被几个男生拉着灌酒。他酒量不好,几杯下肚脸就红了,可还是固执地举着杯子,不肯认输。
江桅找到他的时候,他正靠在走廊的窗边,手里捏着半瓶啤酒,眼神有些迷离。
“少喝点。”她夺过酒瓶,却被他一把拉住手腕。
“江桅。”他叫她的名字,声音低低的,“我们考同一所大学好不好?”
她愣了一下,心跳突然加快。
“我……我想和你在一起。”他盯着她,眼神认真得不像喝醉的样子,“不管去哪儿,我都想和你一起。”
江桅望着他,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好。”她轻声说,“我们考同一所大学。”
谢淮与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拉钩。”
她伸出小指,和他勾在一起。
高考结束
高考最后一科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江桅走出考场,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树下的谢淮与。他穿着熟悉的校服,手里拿着一瓶可乐,冲她挥了挥手。
她跑过去,他把可乐递给她:“考得怎么样?”
“还行。”她接过可乐,喝了一口,“你呢?”
“还行。”他笑了,“等成绩出来,我们一起去海边看日出?”
“好。”她点头,“然后去查病历。”
他望着她,眼神温柔而坚定:“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一起面对。”
江桅靠在他肩上,听着他的心跳声,忽然觉得,那些曾经让她害怕的谜题,那些让她辗转反侧的夜晚,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因为只要他在身边,再漫长的黑夜,也终会迎来破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