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蝉鸣裹挟着热浪涌入教室，江桅将冰凉的湿巾敷在额角，却驱散不了心底的燥热。距离艺术节己经过去两周，谢淮与的那首歌依旧在她耳畔回荡，而林嘉阳每日准时放在她桌上的冰美式，杯壁凝结的水珠总在课本上洇出深色水痕。
"江桅，物理竞赛名单公布了。"课代表抱着文件夹走进教室，纸张翻动声惊起后排男生的议论。江桅捏着自动铅笔的手顿了顿，草稿纸上未完成的受力分析图旁，歪歪扭扭写着"谢淮与"三个字。她慌忙用橡皮擦拭，碎屑簌簌落在校服裙摆上。
红榜就贴在公告栏最显眼的位置，江桅隔着人群踮脚张望。谢淮与的名字赫然在列，工整的字迹旁标注着"实验小组组长"，而林嘉阳的名字则孤零零悬在末尾，后面跟着刺眼的"替补"二字。她还没来得及细看，突然被人群挤得踉跄，后背撞上坚实的胸膛。
"小心。"林嘉阳的声音带着雪松香水的气息，他伸手扶住江桅的肩膀，"谢淮与确实厉害，这次竞赛题目听说和电磁学有关，正是他的强项。"他的指尖轻轻着江桅校服布料，"不过，我准备了些独家资料，周末要不要来我家补课？"
江桅后退半步，撞上身后的公告栏。金属边框硌得她生疼，却比不上心口突然泛起的钝痛。记忆突然闪回三天前的傍晚，她在实验室门口撞见谢淮与和隔壁班女生讨论课题，对方递给他的草莓牛奶，包装上还贴着可爱的便利贴。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她低头避开林嘉阳探究的目光，发梢扫过他手背时，听见对方压抑的叹息。转身的瞬间，她撞上抱着实验器材的谢淮与，烧杯里的蓝色液体晃出杯口，在她白衬衫上晕开大片水痕。
"对、对不起。"谢淮与慌乱掏出口袋里的纸巾，却被林嘉阳抢先一步用手帕按住江桅胸前的污渍。他的动作太过亲昵，江桅本能地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储物柜上。谢淮与握着纸巾的手悬在半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这么不小心。"林嘉阳的声音温柔得可怕，他掏出手机划开相册，"我知道有家洗衣店能处理特殊污渍，把衣服脱下来，我现在送过去。"
江桅攥紧书包带，指节发白："不用了。"她首视林嘉阳的眼睛，"我自己能处理。"
林嘉阳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固执的女孩，真让人心疼。"
物理竞赛当天
江桅在实验室门口撞见谢淮与调试仪器。他的侧脸在日光灯下镀着层银边，专注的神情让她想起初中时偷看他解题的模样。"小心那个电容。"她鬼使神差开口，"昨天我在图书馆查到资料，这个型号在高温下容易短路。"
谢淮与猛地转头，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你看了《电磁学前沿》？"他的声音不自觉拔高，"我找了好久的那篇论文......"他突然噤声，目光落在江桅身后出现的林嘉阳身上。
林嘉阳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谢同学，你这样会影响江桅学习吧？毕竟竞赛在即，她最近状态可不好。"
谢淮与的指节攥得发白，江桅能听见他呼吸声陡然加重。
实验事故
实验室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江桅抬头，看见谢淮与负责的实验台腾起白烟，那个被她提醒过的电容正在冒烟。她冲过去时，林嘉阳己经抢先一步拔掉电源，他的白衬衫被电火花燎出焦痕。
"抱歉，是我疏忽了。"林嘉阳对着评委组露出优雅的微笑，仿佛刚才的危险与他毫无关系。
谢淮与攥着烧焦的实验报告浑身发抖："不可能......明明检查过三遍......"
江桅想伸手触碰他颤抖的肩膀，却被林嘉阳不着痕迹地挡住。"谢同学别太自责。"林嘉阳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惋惜，"不过这次失误，可能会影响保送资格哦。"
暴雨中的对峙
放学时分，暴雨倾盆而下。江桅站在校门口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书包里的竞赛结果通知单硌得她肋骨生疼——林嘉阳顶替谢淮与获得一等奖，而谢淮与的名字，被红笔重重划去。
"一起走吧。"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谢淮与举着把破旧的黑伞，伞骨歪歪斜斜，雨水顺着伞面缺口不断滴落。他的校服裤腿沾满泥浆，显然是摔过跤，"我知道条小路，能避开林嘉阳的车。"
江桅犹豫了一瞬，还是朝他走去。伞太小，两人的肩膀几乎贴在一起。谢淮与刻意把伞倾向江桅，自己右半边身子很快被淋透。
"其实电容的事......"谢淮与突然开口。
"江桅！"林嘉阳的黑色奥迪缓缓停下，车窗降下露出他戴着金丝眼镜的脸，"你妈妈打电话到我家了。"他的目光扫过谢淮与湿透的衣角，"这么大人了还不会照顾人？"
江桅攥紧伞柄："我自己能回去。"
林嘉阳的笑容瞬间凝固："别任性。"他突然抓住江桅的手腕，"你知道我爸和你妈妈......"
"放开她！"谢淮与猛地扯开林嘉阳的手，伞被风吹翻在地。两个少年在雨中对峙，林嘉阳的衬衫虽然湿透却依旧笔挺，而谢淮与的狼狈在对比下更显落魄。
"你以为用钱就能买到一切？"谢淮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江桅不是你的附属品！"
林嘉阳突然笑了："附属品？"他慢条斯理地整理被扯皱的衣领，"谢淮与，你知道江桅妈妈的手术费是谁出的吗？"他凑近江桅耳畔，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问问你妈妈，当年是谁签的担保协议。"
江桅浑身一震，手腕的温度骤然消失。
谢淮与的脸色瞬间惨白。
林嘉阳的伞重新遮住江桅头顶："走吧，阿姨还等着。"他对谢淮与露出胜利者的微笑，"有些人，注定只能活在泥地里。"
汽车发动的声音碾碎了谢淮与最后的挽留。江桅隔着车窗，看见少年站在雨中弯腰捡起那把破旧的伞。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地面砸出小小的水花，像极了他在艺术节那天，吉他弦上滑落的眼泪。
雨幕中的抉择
江桅突然推开车门。
"江桅！"林嘉阳脸色骤变。
她踩着积水跑向谢淮与，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少年怔怔地望着她，手中破旧的伞还在滴水。
"对不起。"江桅声音发颤，"我不知道......"
谢淮与猛地别过脸："不用道歉。"他攥紧伞柄，指节泛白，"你本来就该选更好的路。"
"没有更好的路。"江桅抓住他的手腕，"我只想和你一起走。"
雨声忽然变大，盖过了远处汽车的轰鸣。林嘉阳的车缓缓驶离，溅起的水花打在两人脚边。
谢淮与低头看着她，雨水顺着睫毛滴落："真的？"
江桅点头，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真的。"
少年忽然笑了，伸手抹去她脸上的雨水："那走吧，我家有干净校服，先把你这身换下来。"
他们挤在那把破伞下，影子在积水中融为一体。